等上枝再次睁开眼，已经躺在一张铺着类似于兽皮缝制的绒毯的石床上。室内的灯光有些微弱，灰白色的细长绒毛十分柔软，点缀着红色的梅花印迹，若是绒毯的白色再纯净些，倒不失踏雪寻梅的雅趣。

上枝撑着坐起身来，此时的脊背已经凉的发麻，手指间厚厚的细绒搔弄着手心，却隔绝不了石床渗透过来的寒气。

还未待上枝打量了四周的环境，就听有人说到：“你醒了？”

上枝抬眼看过去，是方才弹奏四弦琴女子，“夫人这是作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姑娘的名字可是出自此处？”

“未想夫人还有如此雅好。”面前的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上枝也没有心急，盯着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灯火，微微活动已经冻僵的身骨。

女人听了这话反倒是笑了，“哈哈，我虽终日与非人为伍，却也免不了附庸风雅。只是，据我所知，这是越人吟唱自己深沉真挚的爱恋之情的，若用在姑娘身上，未免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姑娘的样貌只会惹得天下男子痴狂，”女人的身躯软若无骨，手指隔着黑纱轻抚过自己的下巴，“如何用得着对男人相思。”

上枝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却是从跳动的烛火移到那女人眼角的疤痕上，“夫人莫不是看上了我的这张脸，想要割下来罢？”

话音刚落，就有一枚飞燕状的薄刃贴着上枝的脸颊钉到身后的石壁上，“嗯，倒是有这个想法。”

上枝微侧了脸才没有割到，转手将那薄刃拔下，看到上面的正楷小字一挑眉，神情与淳于有几分相像，“黍离夫人？”

女人眼角上疤痕的颜色在昏暗的光里显得有些暗沉，此时看上去更是显得狰狞，“黍离？不错，黍离。”

“知我者谓我心忧......”

“住嘴！“黍离听到句，立即站起身来，指着上枝斥到。

上枝并不理会黍离的愤怒，嘴角轻笑着靠到后面的石壁上，“不知我者......”

“我让你闭嘴！”黍离直直的袭向上枝的心口，带起的疾风吹散了上枝身下的绒毯，化作细粉搅动在空中。

上枝不闪不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看着黍离夫人咬牙切齿的收住力道，灰白的细粉落满一地。

“你倒是大胆。”

“夫人是舍不得这张脸？”

“呵，我要你这张脸作甚，”黍离甩袖背对着上枝站定，“我要你嫁与我儿子。”

“那夫人还是割去我这张脸吧。”

黍离侧目看着笑盈盈的上枝，“吾儿较之淳于，痴心不少，你会喜欢他的。”说完不管上枝的反应，走出了这间屋子。

最后一点灯火也熄灭了，地上的粉末却闪出幽绿的光点。上枝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石床，光点便向石床聚拢，又合成了一张软软的绒毯。这些光点，是死去的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