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之后,闻霭跟着陆瑾昀进去,看到客厅中央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 然后“啪”地一下,陆瑾昀伸手在玄关处的墙壁上一按,整个客厅变得明亮起来。 他家只有独立的一层,不像自己家那样,是复式的结构,但单层的面积要比自己家大很多,闻霭不太好意思观察得太放肆,只是左右大致扫了一眼,依稀看到似乎是四房两厅。 “这是我妈的鞋,你先穿着吧。”陆瑾昀打开鞋柜,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给她,粉红色的,鞋头还有一只可爱的熊猫,软绵绵地展开四肢趴在那里,模样憨态可掬。 闻霭带着温柔的笑意脱了鞋,然后将脚缩进里面,然后就愣在那里。 陆瑾昀意识到了不对劲,往客厅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闻霭有些不太好意思,将脚上的鞋子抬了起来,陆瑾昀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她的脚卡在熊猫的臀部那里,雪白的脚后跟,还有一大截露在外面。 “阿姨的脚,好像有点小……” 陆瑾昀默了默,回到她面前,示意她把鞋拖了,又将粉色小拖鞋放回了鞋柜里,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少女已经赤着脚丫子咯吱咯吱地跑到了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他抿了抿唇,伸出手将陆长风的蓝色拖鞋拿了下来,正想走过去的时候,又停了一下,将自己脚上的拖鞋换了下来。 “你先穿这双吧。”他将手上的黑色拖鞋放到了闻霭的脚边,看着她似乎与身高不太成比例的脚丫子,又问,“你穿几码的鞋?” 闻霭呵呵笑了两声:“37。” “我妈的鞋子就是37的。” 闻霭:“……” 她一直觉得,自己39码的脚,应该能够支撑她长到一米七往上的。 一直到初三之后,她就停在了一米六五,两年过去了,再也没有动过。 她甚至在身高检测的时候,专门扎了个花苞头去测量,然后就看到测量的老师望了望她的脑袋,放下手中记录的笔,走了过来将她的花苞头压了压。 “1米64。” 闻霭一边怀着自己还小,还有发展空间的想法,一边又有些羞耻于自己的大脚丫,毕竟,运动鞋要穿39的话,估计以后穿高跟鞋,她就得往四字头买了。 所以,鞋码多少这个问题,她一听到就会炸毛。 “你为什么要问女生这么隐私的问题呢?你知不知道,以前古代社会,一谈起女孩子的脚,就跟谈起女孩子的胸一样隐晦。”闻霭板着脸教训他。 陆瑾昀淡淡地应了一声:“那现在我看了你的脚,是不是必须要把你娶回家了?” 闻霭哼了一声:“你倒是想得美,我这么贤良淑德美丽大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孩,怎么可能仅凭一双脚就卖身了。” 陆瑾昀敛下眉眼,轻轻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将她的书包放在了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扭头对她说:“十一点了,先洗澡吧?” 闻霭还在那左摸摸右蹭蹭,听到他的话,愣了愣,又看了一眼自己因为白天出汗湿了又干了的衣服,默了半秒,然后摇了摇头:“不洗了。” 陆瑾昀也默了半秒,缓缓开口:“不洗澡的话,你今天只能打地铺睡地上了。” 他扭头朝闻霭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我有洁癖,睡沙发也不行。” 闻霭:“……” ** 闻霭怀里抱着一件灰色T恤,上面还放着一条折叠好的干爽的大毛巾,走进了洗手间。 淡定的表情随着洗手间的门被关上的声音而土崩瓦解,她将马桶盖放下,坐到了上面,将两条腿也盘到了上面,托着腮思考。 半夜跑到一个父母都不在家的男孩家里,还拿着他的T恤来当睡衣,脚上甚至还踩着他的拖鞋,一副肆意侵略别人领地的样子。 会不会有点太暧昧了? 想到这里,她又猛地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来:陆瑾昀那张性冷淡脸,怎么看都跟暧昧这两个字搭不上边。 她又自我安慰了一会,才走到了里面的浴室里,拉上了那扇门。 外面,陆瑾昀走到大门那里,确认已经锁好门之后,就回到了客厅,站着。 双手放在身体的两侧,手背上凸起的筋脉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才伸出手捂着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陆瑾昀,你可赶紧把你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思想给赶走吧。 等到洗手间的门再次打开,陆瑾昀站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往客厅望去,看到闻霭满身湿气地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自己已经有些不太合身的T恤,下摆垂到了膝盖以上几公分,头顶上用黄色大毛巾裹着头发,耳边还垂着几根漏网在外的湿漉漉的发丝。 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只走丢了来找家里人的小鸭子。 他深了眼眸,低头看着奶锅里已经微微冒着热气的牛奶,紧抿着唇,没说话。 “你们家没有吹风机吗?我在里面没看到。”闻霭又扶了一下头顶快要掉下来的毛巾,将它正了正,然后走到厨房前的小吧台那里的高脚凳处坐下,两只雪白的小腿因为够不着地,在那慢慢地晃动着。 陆瑾昀想了想,舒恬用习惯了家里的这个护发吹风机,每次出去的时候,都要带上。 反正家里剩下的是两个短毛男人,洗完头,甩一甩,擦一擦,吹一吹,就干了。 他将锅里的牛奶倒进了杯子里,给闻霭递过去一杯,有些抱歉地朝闻霭解释了一下。 闻霭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没事,那就让它自然干吧,反正不急着睡觉。” 话虽这么说,但闻霭在喝牛奶的过程中,眼皮就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就如同虾米一样,不停地往下点着,等到陆瑾昀将客房的床铺好之后,走出来就看到她趴在吧台上,手上还摸着杯子的把手,嘴角还有一抹白色的奶渍。 他不由得失笑,走过去一看,果然,她眼睛已经紧紧地闭着,嘴巴还微微地张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他站在那看了她半晌,才轻声喊道:“闻霭?” 闻霭睡得很浅,依稀听到有人喊她,懒懒地“嗯”了一声,鼻音重重的。陆瑾昀瞬间柔了眉眼,抬手将她头上的毛巾给取了下来,手指划过她的发丝,几缕几缕地缠绕在一起,还处于半湿的状态。 “把头发擦干再睡。”他伸出大拇指,将她嘴角的那一抹奶渍给轻轻地拭去。 闻霭一动不动。 他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毛巾换了一面,摸到还没被浸湿的地方,在她垂下来的发丝上,一下一下地擦了起来。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霭在梦中踩空了楼梯,身子猛地一坠,一下惊醒,睁开眼一看,自己头顶出现的是一盏圆形罩花吊灯,但此刻并没有被打开,整个房间只有基于窗外的微弱的月光射进来而形成的光线。 她撑着底下柔软的床爬了起来,抬起手想看一下几点的时候,却发现她手上没有戴着表。 她在床头柜上像瞎子一样摸了半晌,才摸到了床头灯开关,啪嗒一下打开之后,她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到房间里的挂钟。 四点十七分。 她依稀想起了睡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离家出走,遇上了陆瑾昀,并被他带回了家。 然后洗过澡,她喝了牛奶…… 然后呢? 然后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她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扭头朝床头柜看去,自己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摸过来一看,电量只剩下了百分之二十五,未解锁的界面安安静静的,依旧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她轻笑了一声,将身子靠在了床头柜上,静静地在那里发呆。 思绪飘得很远,她粗略估摸了一下,她银行卡里已经存了大概有十几万,是这些年的压岁钱,游芷安每次见她的时候给的零花钱,以及偶尔朝闻隋海撒谎要报名参加辅导班的钱加起来的。 整个大学期间,估计她都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再找闻隋海拿钱了。 她这么久以来,想要逃离家里,逃离他们一家三口的那个梦想,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 她又在想,如果自己没有考上好的大学,等到这十几万花光了之后呢?毕业之后,上着只有每个月几千块钱的班,等着永远看不到头的升职加薪,慢慢地度过余生? 她曾经试图以成绩变差,让老师频繁地叫家长的这种方式,来引起闻隋海对她的关注。 然而两年了,她发现这并没有什么用,闻隋海越来越嫌弃她,反而受到最大影响的人,是她自己。 在天台跟陆瑾昀聊过之后,她确实想要好好地捡起落下的知识。 不仅仅是为了给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看,更多的还应该是为了自己,她要给自己一个可以看得见的未来。 如果能够跟陆瑾昀考上同一所大学,那自己就厚着脸皮变成他的小尾巴,跟着他刷一遍社团和实践等等经验,再跟着他泡图书馆,拿个最次等的奖学金,给自己的简历刷一层金漆。 就是不知道陆瑾昀要考什么大学,如果要考清北复交的话—— 她就考在他隔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