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不喝酒了,咱们细谈!”
作为流寇出身的将领,支雄向来喜爱草莽豪放之气,看不惯士族的纤弱。所以郭诵这样一番话,倒是令两杯酒下肚,眼花耳热的支雄精神一振。他赶紧摒去左右,只留一晋人书吏在侧:
“前日李太守来信,我已经阅了。然而前些日子,我军哨探前往弘农,见弘农几乎是一座空城了,实在是奇怪之至。尔晋人多诈术,怎么能相信你们不是诈降啊?”
郭诵心下一安:还好临行前问过桓景。他故作愤恨之态:
“哼!诈降?如何有眼无珠之甚!
“足下应该看过李太守写的,自从进入关中之后,桓景那家伙对他并不信任。这次让他守弘农,也是如此。桓景听闻你家天子集大军于南阳,准备进攻武关,吓得将潼关一带的精锐全数调去武关、商洛一带。留下李太守,就是为了让他当个送死的官儿。
“桓景如此不会用人,又幽囚晋天子,可知晋德已衰,加上赵天子大军已经分三路进攻关中,关中有识之士自然愿意投效真天子。又怎么可能会诈降呢?”
支雄见郭诵发怒,反而觉得郭诵说的应该是真心话。就坐下又为郭诵斟了一杯酒:
“郭长史息怒,我也是因为事先天子有言,令我小心从事,所以求万全才问的。莫要生气!”
“好!”
郭诵突然一把夺过支雄的手刀,支雄大惊,以为是要行刺,赶紧躲闪。伏在堂下的侍卫正准备一拥而上,却见郭诵不慌不忙掀起衣服,拿刀刃指着自己的胸口:
“对于我们这种豪杰,也不必学那帮腐儒玩什么虚的,不如用你们胡人的习惯,剖心沥血,歃血为盟,指天发誓就可以了!”
说罢郭诵在胸口的肌肤上浅浅划过一刀,让渗出的鲜血滴入酒杯,然后递给支雄。支雄一下从大惊转为大喜,举杯一饮而尽。他就喜欢这样的豪杰之士,于是谨慎什么的都抛之脑后。
“好!喝了这杯酒,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忘年的兄弟了,誓与桓景不共戴天!”
“对,不共戴天!”郭诵也举杯高叫:“趁着桓景在潼关兵力空虚,当一举杀入关中,可成大功。”
这时,一旁的书吏看不过去,弯腰提醒支雄:“陛下先前提醒将军,说一定要当心晋人诡计,行军以稳妥为上。”
郭诵狠狠的瞪了那个书吏一眼,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这厮不也是个晋人?怎么知道你不是桓景的细作?何况那桓景能调动的兵力不过四五万之数,即使集兵于潼关,也当不了我大哥的六万大军!”
支雄赶紧斥退了书吏,俯身安抚郭诵:”那蠢货士人读书读傻了,不知我们豪杰惺惺相惜之情。且听兄长一句,来日兄长就发兵向弘农而去,说到做到!“
郭诵这才表示满意,佯装酒醉,在大营跳了一段军舞,随后倒下呼呼大睡。见郭诵毫不顾忌地睡在自己大营,支雄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来日,支雄就和孔苌一起,带着大军向弘农郡而去。沿途杳无人烟,派斥候打探四近村落,除了几个零散的流民之外,全都空无一人。支雄本来起了一些疑心,但见郭诵目光坚毅,又想起他先前也说过桓景坚壁清野转向武关防守,那么说是弘农的百姓都被迁去关中,倒也不是特别奇怪。
大军三日行了百里,抵达弘农城下。李头果然大开城门以待。虽然弘农已经几乎是一座空城,但支雄还是大喜,立刻让随军士人向石勒报捷,又设宴款待李头。
“尔二人助我拿下弘农城,需要什么封赏?尽管提!”
“某愿往南阳,一见真天子。”李头俯首下拜,显得谦卑之至。
“弟亦愿意面见天子,不求什么大官,只求能作为天子近侍。”郭诵也请求道。
支雄拿下弘农,正在兴头上,索性答应了二人的所有要求,让李头和郭诵挑选随从前往南阳。又上表石勒说李头可为一郡之守,郭诵豪杰,可为郎官之属。
李头和郭诵拜谢支雄之后,匆匆上路,向南阳赶去
毕竟这也在桓景的计划之中。只要李头和郭诵抵达石勒朝中,既可以借此机会打探出石勒手下各谋臣武将的关系,又是一个让他们借机脱身弘农前线的机会。
毕竟,不久之后,一场大战即将在潼关外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