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之主展示他无尽的伟力,他追光而去,追光几十万年,追光几十万光年而去。
而他看到了。
隐隐约约的景象之中,一群举着火把的鳞甲人在荒漠的黑夜之中跋涉。
黑夜之中是漫天的风沙。
他们身上有坚硬的鳞甲,就算是相对柔弱的腹部,他们也用兽皮或是其他生物的鳞甲围了起来。
但尽管如此,这些粗大的沙砾打在身上总是难以叫人忍受的。
持续不断,连绵不绝。
他们的脚被尖锐的石块刺伤,血流不止。
他们用兽皮和鳞甲将脚底缠起来,但是他们积攒的兽皮与鳞甲不足,他们还需要这些兽皮来保护自己身上柔弱的部位不被风沙刮伤。
于是他们只得先将多余的兽皮鳞甲匀给女人和孩子,但在长途的跋涉之中,兽皮的磨损总是与其获得量呈严重的不对等。
这茫茫无尽的旅途,
在这片荒漠戈壁之中,他们看不到半点的绿色,唯有枯黄的野草与残存的根茎。
这些东西也被他们尽量收集起来,以作为这漫长旅途后备的补给。
连绿色都如此难见,就更不要说生灵了。
他们迫切希望能够遇见一些其他动物,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不管是素食者还是猎食者。
这个族群的成年男性具有很强的战斗力,他们手持石矛与坚韧的木棍,这些武器往往能够让他们在战斗之中无往不胜。
但随着越走越深,或者生灵越来越难见,只是偶尔能够在风沙的掩埋下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动物腐烂残存的尸骨。
他们双眼放光,如同看到了宝藏,但族群中老人却坚决制止他们食用这些腐烂的肉类。
在他不算太漫长的生命里,他看到数不清的族人因为吞食了这些腐肉而导致身死。
他认为在腐烂的尸体中弥漫滋生出了一种剧毒,这种剧毒就像是森林中的毒菇,只有能够耐受剧毒的食腐动物才能够抵抗它们,而其他人只要吃了就代表着命不久矣。
食物的缺少其实并不算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水的缺少。
他们需要水。
而水不多了。
他们拼命摆动着喉咙,却无半点唾液。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长者背上背着的一个兽皮皮囊,那里面吞屯着整个族群的水,但这位强悍的长者却不允许任何人使用它。
他仅仅只在某个人终于晕倒之后才会滴一滴水在他的唇上。
这只是刚开始。
而到了后来,他甚至都不会管这些人,他只会将这些水用在年轻的女人和孩子身上。
每个人在私底下都以最恶毒的诅咒编排他,所有人都在即将渴死的情况下,唯有他一人面色无常。
但当他们看向前路,这场风沙中的旅程,永无终止。
漫长的迁徙来自于环境的异变,他们原本是生存在草原上无忧无虑的族群。
从百年前,风越来越干燥刺骨,而雨水越来越少。
丰茂的草原逐渐变得褐黄,而溪水开始断流,草原上的动物越来越少。
终于在三年前,他们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们其中一部分决定离开赖以生存的草原,寻找其他足以安居的乐土。
而他们走了三年,越走越荒僻,越走越绝望。
黑夜中,他们低声嘶鸣着,这是祈祷,也是哀求。
但是无人能够听到他们的低语,而送来的唯有风沙。
黑夜中没有神能够救得了他们。
他们自己撑不住了。
一个壮汉走到背水的长者面前,他的脸与腹部满是被风沙刺伤的伤口与血痂,竖瞳昏暗无光。
来到这位面无表情的长者面前,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往后收起头上的角质尖角,同时蠕顺自己身上的鳞片收拢自己的尾巴以便表达自己的尊敬与臣服。
然后他轻声嘶鸣着。
他在说,他的儿子快要渴死了,能不能用一滴水来润湿他儿子的嘴唇。
他的怀里,被柔软的兽皮包裹着的一个新生儿,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在睡觉,但很有可能永远不会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