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沉寂充沛着整个客厅。
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滚!”王明后这时已经换好衣服了,他听到顾锡的话,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学长的衣领,痛下杀手:“丫的!叫你骗人!叫你作弄我们!什么平行世界,背后肯定搞什么阴谋诡计吧?说,是传销,还是拐卖人口,啊?!”
说完他用力一推,顾锡目光呆滞,随着椅子栽倒在地,仿佛已经死了。
老王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对不起,激动了!”
老王,这句话你应该跟惨遭你毒手的学长说!看,学长都死不瞑目了,正在从摔倒的敞椅上爬起来呢!
在我还没把脑海中翻腾的思想说出口时,学长已然缓慢爬起身来。他将身体往敞椅上一靠,重新坐好,双手交叉在一起,面色认真:“我能原谅人类的愚昧和无知。”
“靠!谁无知啊!你就是彻彻底底的骗子!”王明后暴怒。
“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顾锡说。
“……”
“可以见到程晴哦。”他看向我。
我的记忆再次回到过去,那个女孩,或凝视,或微笑,她的脸庞映在我的脑海中。
我的情感在她面前,一向躲得如同冷冰冰黏糊糊的蜗牛。
那股胆怯,是与生俱来的。
自从福利院来到校园,也浑浑噩噩过着日子。当然也遇到过很多好心人。我耗费无数的心血、走过很多别人难以想象的弯路,也才勉强达到常人认为的,普通的生活。
当然外人未必这样看待,人有个习惯,喜欢拿自我作为标准衡量他人。
“真是太可怜了!”
“要是我在你那种处境,我坚持不下来啊!”
……
“你为什么不能做得更好?你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我在新闻上看到过,和你一样的……他好厉害呀!”
“又不是我造成你的不幸,为什么要我体谅你?你怎么不怪你父母?是他们扔下你!别人难道没有自己的生活吗?他们也有痛苦的事呀,哪有时间管你?”
……
不同的评价,不同的认知。
许多不同的,甚至截然相反的评价,在我身边此起彼伏。
在这种经历中,她一直在微笑。那种天真纯洁的,到聪颖温柔的,陪伴着我从懵懵懂懂的童年一直走到青年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我曾饱受善意,也倍承恶待,但是,那个女孩,无关善恶,只是陪伴在一旁。
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个世界也有我们吧?而那里的我们又怎么样?”我问道,
“当然不复存在咯!”顾锡学长轻飘飘地抛下一句,“一个世界里不会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生命,所以穿越的本身就是取代。”
“……”
“科学需要牺牲。”
顾锡学长的语气简直就像说“人注定会有一死”那么简单,也许真是因为他话语中的那种简单明了和蕴含更深曾经的情感,一下子我就被什么枪炮弹雨击中一般。
“我去。”我说。
“靠靠靠靠靠靠!”王明后简直疯了,他扭过头,看上去傻乎乎的。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眨眨眼,将日光灯的光晕撵出瞳孔,
视网膜上散置的点点的雪花渐渐平息。
我望着顾锡学长,这个阴险的家伙则面带满意的微笑,而我则非常诚恳地表达观念:“所以我现在想做下尝试,未必会成功,但我想试着去挽留。”
“没问题。”顾锡点点头。
“我走后,你看着他。”我对老王说,“如果真是骗局,记得报警!”
“扯淡!”王明后不假思索,“以智商的差异,他把罪责往我身上一推,我就成主谋了!”
王明后迟疑片刻,突然自暴自弃地说:“成!成!要走就走,一起走!”
“你还有爸妈……”我说。
“所以,你什么都不懂!”老王吐槽道。“而且我爸妈……唉,不提也罢!”王明后的声音突然低下了,语气中也有些怅怅然。看来也怀着无法吐露的实情啊。
王明后露出骄傲的神情,可我完全不明白他有什么可骄傲的。
我不禁有些同情他,就听到他细如蚊哼地嘀咕:“我穷得只剩下钱……”
算了!
鬼才该同情他!
后来,顾锡学长依言把我们送走。这场经历对我来说,宛若一场大梦。夜风拂起,枞木叶响。等我醒来,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
所以我也不知道,之后顾锡对着一堆仪器感慨:“科学总是需要牺牲的,搞不好这就是一次单程旅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