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事出有因:决机禅师为贾敏诊脉时,顺便做主,将随贾圭穿越而来的玉圭赠送给了黛玉,声称那玉圭拥有,或对黛玉那自小孱弱的身体有益。此事一度引起了贾敏的不满:恐有私相授受之嫌。
林黛玉红着脸啐道:“呸!亏你自诩‘真秀才’呢,一天天大了,怎么还这么不知礼数?”说着便狠狠跺脚,两眼沁出泪珠子,努着小嘴哭诉:“呆货,一回来就欺负人家。我要告诉爹爹去,让爹爹给我做主!”
那可怜兮兮的神态,竟如粉雕玉琢的钰女般,让人直呼可爱。
贾圭拽住她的衣袖,笑道:“林姑父算是我的半个老师,老师如父,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会欺负我的亲妹妹?别生气了,你瞧,这是什么?”
说着,掏出了一张信笺,上面记录着贾圭带来的小玩意儿,列有《李太白诗集》、《王摩诘集》、《东坡乐府》、《漱玉词》等诗词集,冯渊、薛蟠所赠的字画,以及香皂、香囊、扇坠子等物。
黛玉瞟了数行,果然目泛光彩。“古人异姓陌路,尚然同肥马,衣轻裘,敝之而无憾;圭哥儿,你果然是我的知己!”小手一伸,就要接来,贾圭作势一抬,黛玉扑了个空。“嘿!小姑娘,你抢不到吧?”
“你又欺负人家!”黛玉抿着嘴仰头蹦了几次,竟没有拿住,当下娇喘微微,贝齿轻咬着红唇,气呼呼地啐他:“你、你给我去……”一边儿把那帕子甩了过来。
正要说出“死”字,又忙把口掩住,兀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贾圭忙接了,瞅了半晌,方笑道:“好妹妹,别哭了。这是送给我的?”
黛玉一边儿抹泪,一边儿红着脸夺了,“又嚼什么蛆?再说这样儿的浑话,我真恼了!”
见他眉开眼笑,扬起手就要打。
贾圭笑着躲她,打闹了一阵子,黛玉便气吁吁地坐了,撇头不再理他。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呶,给!”贾圭将那信笺塞到黛玉手里。
“什么臭男人……罢,罢,真真是我的冤家!”黛玉一叹,索性收了,美目流转间竟看得入神。内心窃喜,面儿上却啐道:“哼,才不理你!”
说着转身便走。
贾圭再次拽住她的衣袖,“好妹妹,咱不闹了。”收起笑容说,“姑姑是个什么情况?”
黛玉听了,眼泪簌簌而落。
“娘亲她近来只觉心酸,病症却像比旧年少了些的。心里只管酸痛,王医师、陈医师也诊不出来。圭哥儿,你说,这是不是……”
说罢,那楚楚、黯淡的目光登时探来,带些乞求,似渴望安慰,又引人怜惜。
贾圭不敢轻易回答。王医师曾在太医院任职,陈医师则是扬州名医,他两人都诊不出来,可见……
当年,决机禅师诊脉之时,只称“续命”,不称“治病”;难道,贾敏之死,真的是天意么?
“决机禅师……云游去了,无人知晓他的下落。”
黛玉到底还是个小女孩,一听这话,就悲悲戚戚呜咽起来。
贾圭劝道:“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林妹妹,无论姑姑的病情如何,她肯定不希望你因为她而悲伤,你要让她知道你是个坚强的人、不会让她失望的。”
黛玉恼道:“偏说这些烦人劝人的话!难为你这么好心,那里就哭死我算了!”
说着,抬身便走。
就在这时,外头一阵打恭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国民岳父”回来了。
林黛玉抹完泪盈盈一礼,“爹爹。”
“玉儿!”
林如海正因贾敏的病情而感到烦闷呢,一进来就看到黛玉赌气的一幕,便呵斥贾圭:“圭儿,我还以为你考中了武秀才能长进些呢。数月不见,怎么还是这副德性,刚回来就欺负你妹妹了?”
那林黛玉的美眸中似有得逞之态,贾圭暗骂,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林姑父对侄儿有知遇之恩,小侄绝不敢欺负林妹妹!好叫姑父知道,方才是谈到了姑母的病情,妹妹这才……”
林如海听说牵涉到贾敏,愣了片刻,眼神马上就黯了下来。叹了口气,走进来坐下了。
黛玉狠狠剜了他一眼,向林如海说:“爹爹,你听听,他偏在这里这样儿,分明是借着娘亲的病情,故意刺咱们的眼儿呢。”说着便啐了一口。
林如海若有所思。打量了一阵子,忽笑道:“贾秀才,恭喜你,距离我给你的目标又进一步了!”
贾圭作揖道:“全赖姑父用心良苦、诲人不倦、循循善诱、呕心沥血、兢兢业业……”
“行了行了!”林如海不耐烦地摆手。
黛玉扑哧地笑了,不禁笑骂:“他在别的上还有限,唯有‘溜须拍马’上越发留心!”
贾圭不理黛玉,顿了顿向林如海道:“侄儿对明年的武科乡试很有信心。若按照林姑父的建议,取得武举人功名之后,直接参加文科会试,实话实说,侄儿……没有太大的把握。”
林如海笑道:“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科举哪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以林某人为例,年过三旬才中进士,你以为随便写几篇八股文,就能金榜题名了?圭儿,做人呐,最忌好高骛远!”
“姑父教训的是!”
“对了,我听说,你在秦淮河和别人争风吃醋,惹上和州方家了?”
黛玉听了,赶忙看了过来,心中一颤,不知为何眼眶里竟泛起了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