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苏然，并没有变得更成熟一些。

『放学后，康顿酒店，502号房』

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发消息的人他并不熟悉，只记得真名是叫“慕兮颜”。

他在电视上见过。

玺城市十大杰出女性，慕氏重工的总裁。

年轻而又有为，家世显赫，漂亮得不像话。

真正的人上人。

反正同他这沟渠里砂砾是绝然不可同语的。

两人的世界，或许比平行线还要绝望。

——大抵是平行时空吧。

苏然笑了笑，眼神空洞。

听兼职处的老板娘说，她家的酒店就是慕氏的子企。

兴许就是端盘子时被看到的吧……

“嗡嗡……”

放在桌边的手机忽地震动一声，满是裂纹的屏幕亮起。

来电显示是“玺城第一人民医院”。

点击接通。

“病人家属是么，请在明天前交清住院费用，另外关于移植手术最好要在半个月内做出决定……”

“……嗯，请问费用是？”

“住院费用三万七，移植手术保守估计要准备四十万，不好意思这边忙先挂了。”

“嘟嘟嘟……”

对面挂掉了。

“轰——！”

窗外银链轰行，雨落狂流。

苏然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靠窗的角落，听着雨水拍打窗叶的声音。

账户余额提示，他的卡里还有113750.48块钱。

——这里边包括了把老家的房子、父母离世后无人使用的老面包车、姐姐最喜欢的小绵羊，以及苏然从小到大迎来的奖杯奖牌卖掉的钱。

哦，还要算上这两个月来他像狗一样昏天黑地打临时工赚来的那些劳苦费。

在交了两次住院和保守治疗费用之后，他苏然的全世界，就只值这么十一万了。

“嘟！”

『缴费成功』

指头随意地点了两下，在倾盆的暴雨中，余额来到了五位数。

如水狂流。

“呼——”

苏然缓缓起身，一把拉开紧闭的窗户。

哗啦~

一瞬间，强劲的冷风裹挟着瓢泼大雨，冲了他个满怀。

冷静了片刻之后。

苏然关窗坐下。

眼前，凌乱的额发湿漉漉地糊在了脸上。

但他已无暇去顾及，再次看了眼那清冷又矜贵的信息之后，他深深吸了口气。

“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么？”

他轻声自语。

然后一条，一条地推掉今天的临时工。

两个“一对一辅导”、康顿酒店的“高薪”服务员以及某家酒吧的业余歌手。

——卖知识、卖苦力、卖脸而已。

在道了不知道多少个歉后，苏然点开那个备注为“平行世界”的头像：

『我现在就出发』

如此回复了句。

等了片刻，对方没有回复。

他随手理了理领子和头发，起身出发。

出校的路上，苏然看到了朝气蓬勃的男生们，勾肩搭背打球追闹，大雨天也不消停。

也经过了几群青春洋溢，装扮可爱靓丽的女孩儿。

她们三三两两地挤在花色雨伞里，穿着大胆，拿着手机对着苏然悄悄拍了几张。

其中有个格外高挑的姑娘，打开了二维码就朝他走了过来，高马尾跳动着矫窈迷人。

不过苏然走得实在太快，以至于女孩铆足了劲儿都没有追上。

只能愣在原地跺脚，惹得周围的同伴们咯咯嬉笑。

“……”

这些不过是苏然赴约前的插曲而已，他自己丝毫没有在意。

满脑子都是自己此行究竟会失去些什么。

牵线的老板娘说，她旁敲侧击出，单这一晚，那位女总裁至少会给他三十万。

简直要比卖肾还赚钱。

至于代价么……

——留个人形就好。

想着躺在病床上的温婉姑娘，苏然咬了咬牙，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父母离世后，他和姐姐相依为命。

是苏婉莹放弃了青春，放弃了恋爱，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努力将苏然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