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药师对眼前事物,早已视而不见,听得神光之言,只是自然反应:“那也无甚如何,不过是无为而无不为』!所谓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此话听在神光耳中,直如轰然巨响。他每常想到“损去精力,散去真气”,便觉那是禅学妙境,与武学背道而驰。总以为自己一心修禅,下意识觉得武学是末道,所以虽然想参武学,心思却总是自然而然便回到禅学大道。每到此处他便全心修禅,将武学搁置一旁。他从没有想过,“损去精力,散去真气”,在李药师看来,“那也无甚如何”!何况他还说“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那明明便是说,将精力、真气完全损去、散去之后,方能修习天下无双的绝学;否则体中浊气充塞,便不能虚心灵悟。神光寻思及此,说道:“老衲今日得檀樾点醒,如今才知,原来达摩老祖所谓净智妙圆,体自空寂』,非但是禅学,也是武学。”
其实李药师此时,心绪早已恍兮惚兮,窈兮冥兮,所言所道完全不假思索,只是针对神光所问,自然的回响而已。他就好似一泓清澈的池水,将神光的问语忠实地反映出来,让神光自己见到。如此,他老少二人看似一问一答,其实竟是神光自问自答。璨了在旁边,便将他二人的言语,就便钞录在那本《楞伽经的经文夹缝之间,便如读书之人的眉批一般。
此时神光又问:“若是全然损去精力,散去真气,心胸之中空虚无物,便能重新接受全然不同于已往的天道?”
李药师答道:“果真能够如此,那岂不将人身内外如涤心洗髓一般,将色身清洗一过,重新作人?”此时他进入禅学妙境,自然而然也用上“色身”这等释家禅语。
神光右掌朝膝上一击:“照啊!这正是涤心洗髓之学,可以让人变换过一身全新筋骨,何不将此武学名之为《易筋经?”
李药师愕然应道:“《易筋经?”
他三人有问、有答、有记,那红日与清月也相互交替几番。待得机锋告一段落,已是第三日午后。李药师回过神来,但见神光神色之间虽然甚是平安喜乐,却也疲惫已极。他知神光亟须歇息,便即告辞道别。神光也不相留,只命璨了送他出庙。李药师此时对于三日三夜以来所问所答的言语,虽然无法清晰记忆,而那禅学哲理,却已多有灵悟。他本已通学儒、道二家,如今又入释家殿堂,终于逐渐将三家大道融会贯通,日后成为不世出的奇才、智者。然而此时李药师并不知道自己已初窥大道,只觉获益良多,于是对神光恭恭敬敬地以师礼拜了四拜,又与璨了行礼为别,方才出庙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