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礁石于雷霆声中裂开豁口,此刻再无霞光迷惑人心,须臾便见水面好似开了锅一般翻腾,随即硕大身形破水而出。
薛振锷只瞥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但见其周身附着礁石、水草,身形硕大,单是头颅便可抵庙观山门,通体蜿蜒,一双竖童放出黄色精光,此竟为翻江巨蟒!
非但薛振锷,便是王冲元也变了脸色,喝道:“道友,快退!”
说着手掐法诀,道:“弟子玄教王冲元,恳请马元帅、杨元帅降服此妖!”
两位金甲神将都是身高丈许之辈,杨元帅手持三尖两刃刀下身藏于水波,马元帅捧着方天画戟悬停半空,二神将略略观量巨蟒,顿时皱眉道:“此妖积年成了气候,若我等真身降下自不在话下,只应身却是不好应对。”
王冲元道:“二位元帅只需纠缠此妖,贫道其后还有援手。”
二神将不再赘言,一沉入水中,一飞天于上,随即一上一下与那巨蟒缠斗起来。
这边厢小船急退,待退出百丈远这才停将下来。薛振锷回头观望,但见远处翻江倒海,怪蟒胡乱翻腾撕咬,二神将一上一下来回攒刺、斩杀。
这怪蟒当属鳞虫属,也不知生了多少年,周身鳞甲坚硬无比。二神将戟斩上去只掉些许鳞片,刀扎上去不见丁点血痕。
再看王冲元道长,方才连使四符,召得还是正一天师道三十六元帅,便是以王冲元的修为也吃不消,刻下趺坐船头静心存想,想来是在恢复法力。
薛振锷无所事事,知晓此战自己暂且不得参与,干脆凝神观望二神将与那巨蟒斗法。
斗得半晌,二神将眼见兵刃无法破其鳞甲,马元帅顿时腾空而起,喝了声‘大’,身形顿时暴涨,转眼便有十丈之高。
马元帅身形涨了,动作看似缓慢许多,气力却比之方才涨了不知多少。手中方天画戟抡圆了打在怪蟒头上,怪蟒嘶鸣一声,头上礁石顿时纷纷碎裂,半身砸入水中。
那杨元帅也非等闲,身形兜转,江心顿时出现硕大漩涡,将那怪蟒卷入其中不得走脱。随即以三尖两刃刀连连攒刺,须臾便破开无数鳞片。
怪蟒好似急了,张口咆孝一声,忽有黑烟自其口喷涌而出,那黑烟翻涌,转瞬遮蔽视野,水下杨元帅尚且能战,那马元帅却被遮蔽视线,被那怪蟒一尾巴扫得倒退连连。
少了马元帅牵制,水下杨元帅顿时承受不住,被那怪蟒卷得金光暗澹。
便在此时,王冲元陡然睁开眼,随即又打出一符。此符燃尽,引得晴空霹雳炸响,俄尔便有一神将自云层中降下。
薛振锷定睛观量,顿时辨认出,此乃五雷执法毕元帅,掌十二雷庭,诛瘟役鬼,上管天地潦涸,下纠群魅迸出没,中击不仁不义。
毕元帅方一降下,便悬停半空,引五色火雹风雷攒射那怪蟒。世间妖鬼,最惧雷霆!怪蟒挨了几记火雹风雷,顿时吃痛怪叫,撇下马元帅潜于江底。
毕元帅兀自轰击江水,水面下杨元帅翻腾江水,逼迫怪蟒出水,那马元帅恢复过来,顿时收敛身形,巡梭江面找寻怪蟒破绽。
薛振锷只看得眼热不已,心道正一天师道果然厉害。不用旁的,便是历代积攒的三十六元帅,用将起来便犀利无比。可怜真武与之相比就是小门小户,符咒都得偷旁的道门来用。
正感叹间,身前王冲元身形一顿,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来。这三十六元帅符作画之时便要耗费真炁、神识,待用请神咒将其请下,又要耗费真炁、神识。
说将起来,若达同样功效,三山符咒与真武修士所耗相差不大,唯符箓一脉可事先画符存储,是以斗将起来比之剑修更为绵长。
可再是绵长又如何,连召数位元帅降下应身,这王冲元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刻下已然被反噬伤了肺脉,再强行动用符咒,只怕能否存身都是问题。
薛振锷连忙弃了双桨上前搀扶:“王道长,莫要强行动用符咒。”
王冲元苦笑摇头:“可恨贫道本领低微,正一诸般法门,唯这三十六元帅符用的纯属。到底本事不济,眼下也不知能拖延到何时。”
“王道长先前所说后手?”
王道长回头看向码头,那胖大和尚好似抽身事外,趺坐条石之上,手捧金钵纹丝不动。
王道长道:“那惠慈和尚惯于捡便宜,贫道本想伤了怪蟒,到时惠慈必出手收妖……却不曾料想此妖竟这般棘手!”
这般巨妖,身形百丈,薛振锷只在志怪话本中听闻,便是道藏之中也少有提及。只观其身形,怕是有千年修为。
千年修为啊,那怪蟒就算灵智不开,不曾化形,单只这份修为也足以耗死修行几十年的人族修士。更何况其鳞甲坚固,且有神通在身!
薛振锷心中不由暗暗心焦,昨日传信师门,本以为这般描述已算夸大其词,不想妖物真身比他设想的还要夸张。
料想师门便是派德字辈高人至此,想来一时半刻也奈何不得那巨蟒。事不可为,当思保身。薛振锷拿定主意,将王冲元搀扶至船中,随即划动双桨调转船头,直奔码头而去。
此时薛振锷才发现,码头上观望者寥寥,大多跪伏在地叩拜不已,余者早已被先前情形所慑,慌乱避走。
后方雷霆阵阵,偷眼观望,三神将一降神雷,一巡梭攒刺,一水底纠缠,那怪蟒但有招架之力,无有还手之功。
薛振锷知晓此等情形不过是暂时,身旁王道长身形萎靡,再无法使三十六元帅符。待符咒时效一过,怪蟒顷刻便可反客为主。
可恼那惠慈和尚袖手旁观,真真不当人子。
便在此时,转过头来忽见惠慈和尚起了身,随意踢落竹竿入水,整个人信步而行踏足竹竿之上,宝相庄严好似一苇渡江。惠慈和尚不见有何动作,身形便朝着江心飘动。
待竹竿与船身错身而过,惠慈和尚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孽畜,我佛慈悲,即刻降服可免身死。若负隅顽抗,休怪贫僧施霹雳手段!”
话音落下,和尚手中金钵绽放金光,有一鸟嘴护法从中脱身而出,振翅兜转,手持红缨枪随即调转身形直扑怪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