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三通父子来到见客大厅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并没有错。

清风寨见客大厅，此刻已经成了灵堂。

低矮宽大的屋檐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大厅内显得有些阴暗，仿佛世间所有的灵堂都是一个样子的。

通体白色的火烛，发着微弱昏黄的光，照在朱红色的灵位上。

烫金的字——王一刀之灵位。

只有灵位没有遗体。

王一刀的遗体还在朱雀堂，和元飞的遗体放在一处。

那里也有火烛，也有人在替他们烧纸，不停地烧。

郑三通和郑远志神色庄重地为王一刀上了一炷香。

王一刀的三位夫人披麻戴孝向郑氏父子回礼。

郑三通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灵位。

过了很久，才道：“对不起，夫人请节哀。”

大夫人温玉面色凝重道：“他一直在，所以，没关系。”

郑三通恨恨地道：“夫人请放心，这笔血债盐铁帮已经记下，因为，他是我兄弟，所以，以血还血。”

二夫人林月缓缓道：“承蒙帮主这么多年照顾，我们忘不了的。仇恨更不能忘记，必须以血还血。”

只有三夫人没有说话，她一直盯着灵位，眼神已经迷离。

她仿佛已经置身事外。

她只不过是清风寨的三夫人。

一个刚刚过门不到半年的三夫人。

没有什么话语权。

也没有人看得见她的脸。

脸已经被遮住了。

可是身体在颤抖，一直不停地颤抖着，没有哭泣的声音。

只有颤抖。

郑三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所以，他的心也在痛。

温玉道：“他今年五十岁了，在别人里他虽然是个草莽，可是他的一生没有做一件愧对于别人的事。”

郑三通叹道：“我知道，我们认识已经很多年了。”

温玉又道：“想必你一定很了解他。”

郑三通叹了一口气，道：“是。”

温玉道：“那么他一定无怨无悔。”

无论谁有这样一个朋友，都无怨无悔。

郑三通的目光又落在灵位之上，他的眼前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耳边似乎也有声音：“无怨无悔，无怨无悔——”

他的目光凝结，身体也凝结。

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昏黄的烛光轻晃了一下，人影已经消失。

郑三通回过神来，沉声问道：“三位夫人是否要再见他最后一面？”

温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不必了。”

郑三通咬着牙道：“好，我已经决定将他葬在五松坡，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去陪他。”

温玉看了一眼郑远志，道：“想必这位就是令郎了？”

郑三通苦笑道：“正是犬子。”

温玉道：“只可惜我们三个没什么用处，不能为他留个后人。”

郑远志一直低着头，此刻，他已经抬起头来，朗声道：“郑三通的儿子就是三位夫人的儿子，永远都是。”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跪了下来。

温玉凄然一笑，道：“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也高兴。”

温玉转过身体，对着灵位喃喃道：“一刀，你听到了么？你看到了么？你有儿子了。我想你一定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