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福客栈。
素玉同鬼九坐在桌前。谁也没有说话,素玉本就不是多嘴的人,鬼九更不是。
所以,他们在听别人说话。
在清福客栈大厅里,有十张座子。若是每张桌子只做四个人,那么,也有四十之多了。除了素玉这一桌之外,其他每张桌子至少坐了五个人以上。
人多难免嘴杂。
一个清瘦汉子在喝了两杯酒之后,大着舌头正在说话:“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三十年来最佩服的人是谁?”与他同桌的五个汉子摇了摇头,谁也没有说话,好像大家都知道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说的这个人似的。
清瘦汉子显然很失望,他那醉眼扫视着周围的人,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知道三个字。
他干了一杯酒,然后竖起自己的大拇指,道:“总瓢把子郑三通,郑大爷。”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没有别的,无非是怕这清瘦汉子说的人,与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个人不一致。
与清瘦汉子同桌的一个矮胖男人,羡慕地问道:“你见过郑大爷?”他的眼里对清瘦汉子已有钦佩之色。
无论谁若是能见到郑大爷无疑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清瘦汉子又道:“我哪里见过郑大爷啊,我可没那福气。”
矮胖男人有些失望,撇了撇嘴,问道:“却不知道你为何如此佩服他?”
清瘦汉子道:“一年前,我和我们现在的老大陈老四一起为别人走一批货,当时,与我们一起的一共是十三个水路兄弟。这批货是从嘉陵江运过来的,由我们负责最后一段水路,结果货一到我们手里,就被人劫了。当时,陈四哥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路子。只好托人向郑大爷报了个信,想请他出面帮忙通融一下。不知是哪个天杀的,走漏了消息,贼子们知道了,想杀我们灭口。可又有谁能想到,就在我们以为这次难以再重见天日的时候,贼子们不但还了我们的货,还替我们将货送到了地界,后来,我们陈四哥独自一人见了郑大爷,回来后就带着我们投了郑大爷的麾下。”
他说话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听。
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江湖上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件这样的事情,但是,无论在谁看,这件事对清瘦汉子和他的陈四哥来说无疑是重大事件。
也许,没有郑大爷的帮忙也就没有他的今天。
天色渐沉。
清福客栈已经掌灯了。
清瘦汉子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马车仿佛是乘着风过来的,因马车刚一停下,风也恰巧吹了过来。
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漆黑的车厢,油漆是几天前刚刷过的,在两盏灯笼发出的微光照耀下,也泛着黝黑的光。那光在这时看来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与庄重。
赶车的大汉早在马车刚一停下的时候,就已跳下车。此刻,他笔直地站在车旁,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车厢的门开了,一个年轻人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他一下车,先是望了一眼清福客栈的牌匾,似乎在确定是否走错了路,又回头望了一眼赶车的大汉,然后,才满意地笑了笑。
他一进清福客栈,目光便落在素玉这一桌。此刻,他的脸上笑意还未曾褪去,忽又叹息一声,道:“盐铁帮这次真的错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已经有数道不满的目光投在他身上。没有人开口,似乎每个人都在等他一个极为合理的解释。
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允许他说一句诋毁盐铁帮的话。诋毁盐铁帮就是诋毁郑三通,诋毁郑三通就像是诋毁他们自己一样,这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众人都需要一个极为合理的理由。
他想必也知道此节,所以接着笑道:“现在明明已经是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可是,盐铁帮的人却来迟了。本应该在晚膳之前将诸位接走,却因为一些小事耽搁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已经在众人的脸上扫过一圈,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可以听到。
他对于众人的脸色极为满意,所以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接着道:“盐铁帮虽然来的晚了些,不过诚意还是有的,朱雀堂的武三娘,已经备好酒菜。我是替她来这里接诸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