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看着表情凝重的陈若凌,抿着嘴唇,目光投向萧叙,不安的后退了几步。
“看!”忽然,不远处的郑晔指着鲛人的方向,激动的喊着。
另二人回头,只见那鲛人睁开双眼,站起身径直向前方走去。不同以往的是,他的瞳孔是灰白,没有丝毫感情,肢体麻木,如同被人操控的傀儡,没有思考,没有感情。
陈若凌立马跟上去,却被身后大步走来的郑晔拦住,她想穿过郑晔烂在前的手,却被喊住:“别去!”
“为何?”陈若转头不耐烦的看着萧叙,眼里充斥着敌意。
“你没发现他有何不同?”郑晔全然不顾陈若凌的那股杀气,只是沉重的说道:“灰瞳麻木,他还未走出幻境。”
是啊,陈若凌思考了片刻,目光逐渐舒缓,却见萧叙走远了,道:“跟上!”随着穿过郑晔的手,径直走去。
“小心!”郑晔说着,叫上愣在一旁的林秋莹,跟去。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无数个分叉口、转口,终于看到了一条河流,萧叙停在那河流前,毫无反应。
那河流隐隐散发着恶臭,微微的腐绿是河的颜色,却又带有一丝荧光。
“啧,这为何会出现一条河流?”林秋莹捂住鼻子,皱着眉,连连后退几步。
“若我没猜错,这是忘川。”郑晔仔细看了看,却又道:“不!这不是忘川!这是尸噩!”
“尸噩!”陈若凌心里一阵惊悚,不可思议的望向眼前的河流。为何在这汀海之下会有尸噩。
“尸噩,无数冤魂、恶魂混杂着人的尸体形成的水。与忘川相反,它有极强的腐蚀力,能将血肉化为一摊血水、脓水。无数恶魂的所归之处,只食活人,而……喂!”林秋莹还未说完,只见萧叙径直踏入河里。
“滋——”一阵血肉被腐蚀的身体,萧叙的腿已经踏入其中,浓绿中赫然出现一片血红。
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掠过,陈若凌一把将萧叙从尸噩拉起,自己的双腿却被尸噩所腐蚀。她颤抖的同萧叙落于那一旁的石地之上,望着自己虚无的双腿,眉头紧蹙。
郑晔跑去扶住萧叙,同时道:“魂魄之体也敢下尸噩?不要命了?”
虚无的脸上只是淡淡一抹笑,未有反驳什么。
“他的腿竟无事!”林秋莹跑上前来,本想用方才所用的药给他上药,却惊叹着后退了几步。
“他定然是无事啊!也不看看她是谁。”不知何处发出的声音,娇媚苍白,带有一丝讥讽的韵味。
“谁!”三人转头向四处望去,陈若凌发出疑问。
“好久没见活人了,倒也是稀奇。”那声音又出现了,随之一转,“魂魄之体竟敢下尸噩,真是有勇气,哈哈哈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中带有些许高傲,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尖锐、傲慢。
“谁在那?”陈若凌手执剑,环顾四周。
林秋莹从背后拔出双刃,扶墙四处寻找。郑晔的手指不停的动着,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忽然,一枚银针飞出,从陈若凌的耳边飞过,尸噩对面的黑暗中,不知何物接住了那枚银针,缓缓走出,将那银针化为粉末。
只见那人头发灰白,瞳孔无光混沌,身着深绿残破的衣裙,仰起头“看”着他们。
细看,她没有指甲,双足上拴着的铁链早已深入她的血肉之中,长在了肉里。胳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血管遍布。脸上大片的黑斑,但如没那黑斑,长得倒也是极美的。
“你是……”未等陈若凌说完,那怪便抬手施法,毫无防备,她被死死掐住脖子,悬在半空。她竟然能抓住魂魄!
“咳咳……放……放开我!”
“哈哈哈哈哈……胆儿真大,闯了我的地方不说,还下尸噩……哈哈哈哈!”那怪笑的极其狂烈,疯了似的,“那我便要灭了你的魂!让你只剩一个空壳!”她的手突然用力,陈若凌脸色瞬间惨白,似乎有什么在吸食她的灵识,意识逐渐涣散,逐渐没了什么力气。
林秋莹冲上去,却被一层屏障弹开,重重的摔倒在地。立马爬起身来,挥刃砍去,却无济于事。一旁的郑晔以弘玦剑展出光刃,却被那屏障吸食,越是施法,那屏障便更加牢固。
外面的人一刻也没停止攻屏障,里面的陈若凌也极力反抗着,与她的吸食做自保。
忽然,一股黑气袭来,屏障瞬间破碎。转眼一看,那鲛人真站在不远处,抬手将那坚不可摧的屏障击破,随之捂住胸口,好似被什么侵入了一般。
“好胆量,你们这群人真是有趣,敢将屏障的力量吸食……倒也是聪明。”那怪一把将陈若凌扔入尸噩中,只见尸噩“兴奋”起来,瞬间将陈若凌吞噬,随之没了动静。
“不要!”林秋莹疯了似的朝着尸噩的方向跑去,手却被死死拉住。她极力想要挣脱,却被狠狠的扯回。
“你干嘛?若凌……若凌她的魂魄灭了!”林秋莹大吼着,语气里带着哭腔,转头恶狠狠的盯着郑晔,眼眶晕红。
“她还在,她的魂受到重创,回归本体,死不了!”郑晔一脸肃穆,看着尸噩上那淡淡一缕白色飘去,手死死抓住林秋莹那细小的胳膊。
林秋莹愣了片刻,逐渐平复心情,随之又喊到:“我要杀了这怪!”挣脱郑晔冲了出去,却被萧叙一手拦住。
“我来。”随之一掌将林秋莹推回郑晔身旁,被郑晔接住。
一阵黑影略过,萧叙瞬间冲到了那怪面前,唤剑相击。
那怪来回躲避,在萧叙挥剑的空挡,用手狠狠刺进了他的背后,他只是一闪,狠狠一挥砍去了那怪的一条手臂。绿色的血液涌出,滴落于地。
萧叙只是淡漠的的看着啊他,以幻术让身上的伤口瞬间愈合。
那怪眼里闪现出一丝碧蓝,随之捂头,怪异的歪斜着头。忽然,她的胸口被剑刺穿,是萧叙!“嗤——”的一声将剑拔出,血液瞬间喷涌,他的脸上、衣服上也沾染了丝丝脓液。
“叙儿……谢谢……”那怪轻声的说着,随之化为魂魄,注入尸噩。
林秋莹看着眼前一幕,不由皱了皱眉。只见萧叙身体微微颤抖着,剑也随之收起,呆呆的站在原地。
“方才……她喊你……”郑晔松开林秋莹,缓缓走上前,拍了拍萧叙的肩膀。只见那幻术突然消失,怖人的伤口瞬间出现在他的背后,使得郑晔惊了一下,将手挪开。
“他是我娘。”萧叙冷漠的眼神错杂着不同的情感,语气也是沉重的。
“你杀了你娘?你怎么知道这怪是你娘?”林秋莹睁大双眼看着眼前冷漠的鲛人,后退了几步。
“方才她的瞳化为蓝色,而我看到了以前的我……我在帮她解脱……还有,她不该将我留在这世上,倒不如在我出生时杀了我……哈哈哈哈”那鲛人发出怪笑,桀骜的表情里满是仇恨,转过身,道:“走,陈若凌那边等不了。”
“你的伤……”
“小伤,无碍。”
他从那怪身上跌落的地图上寻到了出去的路,此时三人身上都有较重的伤,这一折腾又过了两日,陈若凌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忽然,林秋莹被一股气息侵入,痛苦的扶着一旁的石壁,汗珠一颗颗留下,滴落在地。
“这就是,六星冤魂吗。”萧叙看了一眼,便继续向前,毫不在意的样子。
“看来,你成了六星冤魂的载体。”郑晔扶着她的右臂,担忧的看着。
“什么!?”
“六星冤魂需要载体,而你会武却不能习法,是最好的载体。而这,也是救陈若凌的唯一方法……”郑晔叹了口气,无奈的说着。
“无碍,能救若凌,无论是刀山火海我都在所不辞。”她笑着,蛮不在乎的样子,而眼神里复杂的情绪出卖了她。她是恐惧的,毕竟她对这些也是有所耳闻的,并非一概不知。她也知道,往后她会被这冤魂所折磨,承受巨大的痛苦,可已经无法回头了。
“走吧!”林秋莹径直走去,“他走远了。”转移了话题,她在逃避。郑晔看着眼前的女子,苦笑着,回想起方才她那激动、疯狂的样子,心里一阵触动,默默跟在后面,看着女子的背影。
这个人,可是她的命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汀海岸边舟镇上的军队按捺不住了,整整等了三日,未见一点风吹草动,更别说有人从海下走来。
士兵个个闭目养神,只余韩厉死死盯着海岸,不敢有任何松懈。他已经这样三日了。眼里早已布满了血丝,面色苍白,嘴唇也无任何血色,看起来也沧桑了不少。
“你要歇会吗?”沈沁在后轻轻的问,手持雷鞭。
“无需,今日已是第三日,我想……他们该出来了。毕竟他们时间……呵……”他不过是蹙了蹙眉,瞥了一眼沈沁,冷冷的笑了笑。
沈沁不再说,只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手撑着脸,闭目养神。
目光所眺望的,是微微波澜的汀海,是一个人心之所向,是一个人深深埋在心底的情感。
约一炷香的时间,汀海之上海波涌起,好似龙卷风一般从海底卷向海面,发出“嘶吼”。周边的渔民见了,纷纷逃窜,口上喊着:海怪来了!快逃!
韩深眸子一黑,手握利刃,喊着:“众兵听令!随我前去剿灭那外族之人,夺回灵珠!”随之从眼前的窗户跳下,转身高举剑刃。
“是!”各个屋内涌出无数的士兵,手握长剑,从门窗跳出。
舟镇的民众被此景所惊吓,纷纷关上门,闭上窗,躲在自己破旧的木屋内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列阵!”韩深大吼着,所有士兵行动,列成一个将汀海四面全覆的“网”,个个眼神坚毅,手紧紧攥着剑,那力气,仿佛要将剑捏碎成粉末。
海波涌起,片刻,三人出现在海面之上,刚刚踏上陆地,便身子紧绷,眉头紧蹙。
这样大的阵势,不由让林秋莹心里一震,手伸向后背,虽是准备将双刃拔出应战。
“呵……看来筹备多时啊!”披着蓝墨色长发的鲛人率先开口,随之召唤出怔渊剑,狠狠握着剑柄。剑柄上的龙纹似乎蠢蠢欲动,想来一场大杀四方的血祭。
“真是费时啊!”韩厉冷笑着应答,随时眼神瞟向林秋莹,饶头讥讽趣味的说道:“哟,这不燕影公主吗?怎么,与外族人交情甚好啊!”冷笑着,微微仰起头。
“关你什么事?”林秋莹愤愤回答,仇视着他们。
“我嗅到了旺盛的灵气,灵珠近在咫尺啊!”
“休想!”林秋莹拔出双刃,摆出应战的姿势。
“上!”
韩厉一声令下,兵将向他们涌去,沈沁手握雷鞭,冲到阵中。
刀刃交手的声音传来,血腥瞬间弥漫,刀光剑影之间,三人对抗数百的冰玱士兵。由于身上负伤,林秋莹被疼痛驱使,反应慢了不说,伤口也依次裂开,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粉红的素衣,一道又一道。
被磨风山上的妖魔所抓伤,溃烂的肉在袖剑摩挲,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再次抚烂。萧叙手臂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伤口并未流出鲜红的血液,而是发绿的脓液,浸染了他的内袍衣袖。背后也是如此,不过流出的是鲜血。
韩厉随之加入打斗,他以利剑与萧叙对抗,却发现尽管对方身上有伤,自己对付起来也不占上风,十分吃力。凝法相击,却发现自己的法力根本不是眼前鲛人的对手。
一旁的沈沁在与林秋莹相对,明显林秋莹占了下风,几次险些被雷鞭所击,所幸有郑晔在身边,挡下了好几鞭。
郑晔法术虽强,剑术却还是有很大的欠缺。毕竟从小在书香中成长,没有任何磨炼,且天生也不适合习武。
只见打了一个回合,林秋莹被沈沁一掌击退,鲜血从口沁出。她手捂着方才被击的地方,疼痛传入她的肉体,感通她的经脉。
“沈沁,灵珠!”韩厉大吼着,随之被萧叙一击击退到几米远,看着眼前这个身周弥漫着黑气人。
“啧……”萧叙脑子一片恍惚,忽然抬手将手指按在眉心,仿佛在压制着什么。
只见沈沁冲了上去,差点碰到林秋莹,却被一道光刃拦下,退了几米远,转头四望,方才那数百士兵如今全都躺在地上,鲜血淌入大海,一片腥臭萦绕。无一人生还。
见不妙,韩厉刚想上前,却被一阵似妖风的阵气击退。
抬头一看,只见一男子手握扇子于胸前,右脸带着半盏精致的面具,镶着缕缕金丝,金绸所制的衣服绣着华贵的图案,那男子的身上有着胜过一般女子气质。
他缓缓走入他们之间,斜眼瞥了一眼韩厉,又狠狠的瞪了一旁的萧叙,心里满是愤然:如此貌美之人,真是令人见了心里便是不舒服。
他抬手,那扇子便发出熠熠光辉,紧接着他与林秋莹二人形成了一道屏障,无论郑晔用剑怎么劈,用法术击去,浑然无用。
一旁的鲛人面露痛苦,眉头紧蹙,手抖动的越发的厉害。
那男子凝法将林秋莹抬起,悬在半空,冷冷的笑着。
“卫世悬!你这是要?”一旁的韩厉喊着,眼里透露出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无法诉说的眼神,与之前杀气萦绕完全相反。
“真是无礼。”那男子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只是扇子转了个方向,似乎有什么虚空的事物在吸着什么,那枚灵珠竟缓缓向他飞去。
林秋莹痛苦的挣扎着,她在反抗,对眼前这个人所施的法而反抗,可却无济于事,灵珠还是落入他手。
只见他将扇子收起,随之又“啪——”的一声甩开,放置于胸前,微微扇动着。林秋莹从空中掉落,被郑晔接住,昏睡过去。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差点就错过了呢。”卫世悬得以的语气中带有讥讽,转眼看着鲛人,道:“‘恶’的力量啊,看来‘魔’还在呢。”随之在韩厉耳边落下一句“好自为之”,凭空消失。
“沈巍……真有你的。”韩厉愤然道,随之瞥了一眼郑晔怀中的女子,叫上沈沁,快速御飞到不远处房屋的屋顶,离去。
郑晔愣神了,他看着灵珠被夺去,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不仅法力没卫世悬强,武力也相差甚远。如今他只能看着怀中的林秋莹,沉思。
一旁的萧叙终于是压制住了即将涌出的力量,只见他眉眼中透露着疲倦,方才放下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眼里无神。
方才,他也想出手相助啊,可……他若是不压制,怕是这儿死的人会更多……
沙地浸满了鲜血,空气中弥漫着腥味,汀海的边缘成了红色,向着海中心漫延。
杀戮啊……你何时停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