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顾府里,已经闹开了天,朱银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当家主母,此时的她正瘫坐在地上,一边手帕擦拭那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哀嚎着自己的委屈:“顾德,你个没良心的,我当时真是瞎了眼才会下嫁与你。我自问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里,从未对不住你过,可如今,可如今,你却为了那个女人生的儿子质问我。”
生活了那么多年,朱银是什么性格,顾德早就摸了个一清二楚,虽是下嫁了他,可他从不曾亏待过她,她在顾家,顾离她娘都能说委屈,她有啥可委屈的:“你别与我说那些,我只问你,顾尘你到底弄哪里去了。”
不可谓不气,自己才给顾尘办理好了入院,就等着今天报道了去,结果却有下人来说,顾尘早些日子就被夫人请了去,后来就不知所踪,不知所踪啊,若是被顾离知道了,还不得把府里掀了,那逆女什么干不出来,她就没怕过谁。
朱银知道自己今日是躲不过去,就是想不到因为这事顾德会这般生气,怕不是还对那个女人存有旧情,心里极不舒服,慢慢的起身,一改之前的无赖模样,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顾尘啊,他说他想姐姐,所以我就给送他去见他姐姐了。”
“鬼话连篇,送他去见姐姐?呵,你可真敢说啊。”顾德抬眼示意了一旁的随从,随从出去后不一会儿就提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上来,府中谁人不知,这人不正是朱银手下二等丫鬟刘春娟的表哥刘守嘛,在顾府中当着马夫的职呢。
刘守被捆绑着,嘴巴也被塞了个严实,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下都是鞭伤,狼狈得被顾德随从压着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唔唔唔得声音,似想要说些什么,又无法说出口,只能一双眼睛乞求得望着朱氏。
“夫人,需要我让他开口说说话吗?”顾德生气的说着。
看着刘守的模样,朱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反正都被发现了,也就更不惊慌了:“那又如何,死了就死了,难不成你还要我这个朱大将军府的嫡女给他赔命不成,他也配?”。
朱银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禁让顾德觉得心里一扎,他的妻子竟是这副模样,他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顾离和顾尘是不是他亲生的他能不知道?不过就是当时配合她演了一出戏,送去她的庄子上,让本就是下嫁的她出一口做平妻的气罢了,也算是给足了朱大将军府的面子,为何现在会变成这般,他觉得这样的朱银有点陌生:“你可知顾离已经选上了?”
“竟然还真让她选上了,真是可惜了啊。”朱银很不喜欢这个在她手底下苦苦活着的女娃逃出了她的掌心。
顾德继续问着:“你就不怕她得宠了?”
“老爷说笑了,我们顾府到底是谁的人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她就是进了宫又如何,皇帝最该防着她而不是宠信,况且我朱府的根本就在京城,弄死她不就和弄死一个蚂蚁一样,不是吗?”朱银笑盈盈的说着,想着再过不了几个月,贤王宫子煜就会来下聘于娇娇了,更是用不了几年,贤王一定能回到那个位置上。
顾德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觉得她自大又搞笑:“哦,这样说来怕是夫人已经胸有成竹了,那就不妨回忆回忆你的大丫鬟小平是怎么死的。”说完,顾德已经不想理会这个蠢女人了,直接转身出了门,只要贤王一日没成功,那他永远都是现在这个皇帝的臣子,顾尘的事,他最好还得派人去找找,若是还活着,就接回来,若是死了,那就得将事情封死了。他不是不心疼顾尘这个儿子,只是他不止顾尘这一个儿子,朱氏为他生的两个儿子就很好,因为朱氏的娘家可以给他提供更多的帮助。
朱银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竟感觉通身有了些寒意,她的陪嫁大丫鬟小平啊。她已经记不得当时的顾离是多少岁了,只知道那时候的顾离还没有被送去庄子上,她不过就是讨厌狗,因此叫小平剪了顾离那只叫做大黄的狗儿的舌头罢了,竟不曾想,当夜顾离就用药毒死了大黄,是个心狠的,自己养的也下得去手,她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罢了,可是有一天,她的大丫鬟小平突然被人发现死在了荷花池里,打捞上来发现竟然被人在死前就割了舌头,根本不是溺死的。她知道,一定是顾离,一定是顾离,那时候的她其实有些害怕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敢,果然从小就是个坏孩子,因此在她母亲死了不久后,就把他们匆匆送去了庄子上,本想着杀了的,可是她又好舍不得,慢慢的折磨着才是最好的死法,她舍不得顾离就这样死了,竟不想让她逃了出来,还去了宫里。顾德今天的话提醒了她,顾离不能活着了,不能再叫顾离活着了。
就像小溜子说的那般,在第四天的下午,敬事房里专管皇帝雨露之事的总管方公公就来了,方公公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精致得花纹,整个人看着精神又和气,笑眯眯的走过来说道:“恭喜顾才人,皇帝今儿翻了你的牌子。”
顾离对着敬事房的方公公行了半礼,让秋叶递上了装着银子的荷包,方公公对于顾离的半礼很是受用,笑意更大了,还给顾离说几句,大抵就是第一次侍寝会有嬷嬷过来教,让她不用太过紧张。
方公公走后,翠玉轩也算是炸开了锅,才人第一次侍寝,几个奴才倒是比当事人还要上心,纷纷讨论着要做如何的穿衣,要上如何的妆容或挽上怎样的发饰。
顾离心里却是很平静的,上辈子在电视上看着就觉得荒唐,这辈子自己居然成为了当事人,她都不知这皇上是高是矮,是肥是瘦,就连话都不曾说过,如今就要滚床单了?真是快的离谱,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想过反抗逃离斗争,不仅是因为没用,更是因为宫里挺好的,吃好喝好还有人服侍,除了有些想弟弟外,一切都好,不用像在庄子那样每日都饿着肚子,也不用害怕冬季来临,自己只能抱着弟弟躲在烧火的灶坑旁边取暖。自己只需要好好的在宫里活着,等弟弟成长起来就好。
不管几个奴才讨论的如何激烈,最后都没能派上用场,临近黄昏,几个嬷嬷就过来了,几人见过礼,就忙了起来,翠玉轩的几个奴才倒是插不上手了,只能在一边看着,方公公说了,只教这一次,她们可得学好了,免得以后出错。
不过多时,顾离就泡进了满是花瓣的香汤里,几个嬷嬷用香胰子帮她洗着,顾离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宫里人真会享受,这样的享受,偶尔一次还行,久了就还是算了,人怕是要废。
等嬷嬷们为她穿好衣服后,顾离才反应过来,这有点透啊,淡粉色的轻衣薄衫,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里面的小衣。夏菊拿着棉布为顾离擦拭着头发:“才人真好看啊,就是这头发有些枯燥,等奴婢再为你好好保养些日子,定能乌黑顺滑了去。”
“那我可就等着这一天了。”顾离笑着说道。
几个嬷嬷看擦拭的差不多了,就拿出早已备好的胭脂水粉:“才人切记妆容不可过浓,舒适最宜。”
“谢嬷嬷们指点,还请嬷嬷们去吃点茶稍稍休息片刻。”顾离拿出几副镯子和簪子递了过去,她是真的穷,来宫里,顾德那个抠鬼就只给准备了五百两的碎银和一盒首饰,这半个月就算她不与其它妃嫔走动,也她花了不少,而她这个才人,每个月只能从内务府领二十两银子和一些份额内的布匹,若还想要其它的,就得自己出银子买,春日里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意,从小冷怕了的她,如今都还盖着比旁人厚重的被子,这加了上好棉花的被子也是她自己出的钱,花了近五十两,可给她心疼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