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发丝像绸缎一般柔软顺滑,披散在碎花长裙的腰线上,靠近时可以嗅到压过茉莉的馨香。
她抬起头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镶着一双含泪的杏眼,眼底两道乌青,看上去许多天没有睡好了。
为什么衣食无忧的她会这么瘦。冰清玉洁的眼睛,吹弹可破的肌肤。一尘不染的身躯,会为了祈祷什么而匍匐在冰冷杂乱的地面。
格雷不知道,也没有办法问,只是收回了手,按照小咪说的那样,将双臂交叠在胸前。
“祝福你。”他说道。
碎花裙女孩捧着双手站起身,目送格雷抬起离去的脚步。
小咪正在转角等他。
而当格雷快要走向她时,另一个羊头面具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出发前小咪曾告诉格雷,东圣教会不时派出祭司上街为信徒祈福。
同时间段派出的祭司只有一个。而根据她的打探,今晚街道不会出现除格雷之外的第二个羊头面具。
按计划格雷可以装作今夜派出的祭司顺利摸清一区的布局。
而此时格雷正与另一副羊头面具隔着街道远远对视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小咪突然嘶吼着冲上街道,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位正要朝格雷迈出脚步的祭司扑倒在地。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而格雷的思路还停顿在小咪是如何挑选的时间,是不是她一手策划了这场巧合……
“快跑!”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传来,是小咪。
格雷回过神,看见小咪正死死抱着那位祭司的右脚。
第一秒,格雷拔腿转身,朝着边界狂奔而去。
第二秒,格雷听见小咪的惨叫从身后传来。
第三秒,格雷停下了脚步。
疯狂的信徒揪着小咪的头发,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她高高举起。
而那位祭司正高举着双手,人群越聚越拢,瞬间形成了一堵厚厚的墙。无数双锐利的眸子,疯狂的眼神穿过街道,刺向路灯下唯一一抹身影——
格雷。二区的格雷。贫穷的格雷。丑陋的格雷。肮脏的格雷。带着羊头面具,亵渎着神灵的格雷。
“快跑啊呆子!”小咪绝望地吼叫。
格雷迈开脚步,飞快地跑去、跑去。
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堵人墙跑去。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圆瓶,屏住呼吸,在撞向人群的那一瞬间奋力将它砸向地面。
那是高浓度压缩的七氟醚,不知所措的人们逐渐瘫软在地。小咪从一双高举的手臂间直直坠落,当格雷穿过人群将她抱在怀里时,她的后脑正不断淌血。
红色的血。热的。看来她不是什么蓝血外星人,也不是AI。格雷扛起她瘦小的身躯,在警铃大作的一区街道抵死狂奔着。
近了!更近了!终于,在航行机的搜查射线将要落在格雷身上的那一刻,他抱着小咪扑进了边界缺口,在垃圾堆中蹭掉了那身白袍和羊头面具,再翻身滚下了外墙之后的长坡。
贼不是白当的。当二区首领接到消息查上家门时,格雷正瘫在床上翻着一本美女杂志。
小咪被他藏在塑料布搭成的天花板中。当首领一脸鄙夷地离开之后,格雷立马爬上了那把通向天花板的梯子。
小咪的摔伤需要及时处理,但幸好他是药师。
然而当格雷掀开那层落灰的布时,一道惊雷却在他脑中响起——
棚顶之中,没有他想象中那可能渗落地板的积血。没有那团粘稠沾血的头发。没有小咪痛苦的神情。甚至。没有小咪。
一个约摸3岁大的幼儿,此时正错愕地望着他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
格雷的脊背开始寸寸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