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人说话。
金刚寺僧人原都是沉默寡言的脾性,今日虽是被人欺上门了,但听道观中人不发一语,倒也没曾开口启衅。
有人悄悄问道:“莫不是佛子殿下寄了手书来?幽阳观或可不把我们放在眼内,可佛子的脸面总是要顾的。”
这段日子金刚寺屡遇艰困,众僧对于人心却也看得清了。
众僧有难之时,佛子从不曾有过退缩。
遇事之时沉稳冷静,机智果决,也不在名门大派的掌门人之下。
并非是纯因生具异相,而被捧上高位的绣花枕头。
而且佛子与各宗各派间的关系,比众僧想象中只怕要深得多。
像那日精准预言少林僧人的得胜而归,事前未必没有与对方的默契从后支撑。
就连那不知为何,被佛子尊称为扫地僧前辈的年轻僧人,也不曾真的自居长辈。
虽说言语间也始终淡淡的没带多少温情就是了。
要是佛子真的写信一封,言辞恳切地请幽阳观归还粮车,对方不至于连这小小面子也不肯给。
至于被幽阳观看穿本寺软弱一面,日后必然再起事端这点。
在场不乏为此担忧的僧人,然而当此形势,也只能见步行步了。
一名僧人问为首武僧道:“师叔,你觉得此事能成吗?”
为首武僧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你们可知刚才说话的是何人?”
“不知。”
“窗边放出来那风筝,落在道法稍差者手中随时有起爆危险,制作者从不轻易给予旁人。”
众僧便即会意,惊诧说道:“难道刚才说话那位,就是……”
“幽阳观白鹿仙人座下关门弟子,幽鹿真人本尊亲临。”
为首武僧话声有点低沉。
事态发展至当今道门年轻一代的前五把交椅南下河神镇,毕竟是没有人能预想到的。
围绕着发粮一事,佛门三大寺布下大局,而少林则亮眼地于破局之余反将一军。
却未防黄雀在后,数十年来内斗不休的佛门,大概早就被同样想要为自家夺取民心信众的教门宗派盯上了。
少林近日表现出意外的顽强,把三大寺积累多年的锐气重重地压了下来,可算至最后,仅仅是加剧了佛门的内耗而已。
若然少林识趣早早认输,由金刚寺带领佛门一致对外,也不至于像如今般惹来道门欺侮。
当然,为首武僧自知不敢在佛子面前说这些话。
何况为时已晚了。
僧众间忐忑者有之,忧惧者有之,好不容易才等到道观中再有动静,却是飞快掷出了几颗豆子来。
霎时间黄豆炸开,十余名黄袍墨甲的力士缓缓现身于云雾,铁石般冷硬脸庞带来异样的诡异感。
众武僧吃了一惊,原本就已成形的阵势更紧密了。
撒豆成兵,在不谙修行之人眼里或是小说家言。
但凡有些见识,也知这对道门中有头有面的人物而言,犹如举手之劳一般。
十余名黄巾力士身在幽阳观地头,一步步向前合围,形成的威慑力,逼得并非冲突参与方的飞鱼卫们也慎重按刀。
为首武僧已经做好了先发制人的打算。
哪怕明知真打起来,大概不是足与佛子匹敌的幽鹿对手,却也另无他法了。
忽听道观中女声道:“黄巾力士听令!”
“相助这群光头们把粮车运回去,别让贪官污吏从中占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