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相府的书房筑在阁楼深处,青石铺道,奇草斗妍,沁着缕缕花香,十分僻静,老丞相在书房里闭门不出,栾黎已经在门前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她跪得四肢麻木,头脑昏昏沉沉,心里却愈发清醒和绝望。
终究还是亲疏有别罢。
上一世,天子第一次提出联姻的时候,宁凝不愿嫁入皇家,也是这样跪了几个时辰,外祖便允诺将婚事一再推迟,后来才有了栾黎病重,宁凝出走的变故。
怎么到了她的头上,分明用同样的方式哀求,却丝毫也改变不了数日之后就要被送进皇宫的命运呢?
“外祖,黎儿有一个条件。”栾黎不再挣扎,挺直腰肢,抬眼望着头顶的雕栏玉砌,思忖道,“既然对天子称姐姐在浮山寺养病,黎儿应该也在那里面见王爷才是。”
进了皇宫,见了天子,见了六宫娘娘,以宁凝的身份于街市抛头露面,那么此生她又注定只能像前生一样,一辈子都在深渊处觊觎别人的恩宠。
“允。”
七月初七那天,正是人间的乞巧节。往年的这一天,浮山寺里必定香客满园。长安城里有句传言,只要是在七夕当日来此庙观音阁上香祈福的善男信女,必定都能够寻得一桩美满姻缘。
只是这一日,大大小小的山路皆被封锁,整座寺庙里里外外都有重兵把守,除了原本居住在此的僧侣,以及一些位高权重者,其余闲杂人等皆不可上山。
栾黎端正跪坐在蒲团上,身上裹着华贵隆重的锦衣华服,头顶佩戴着御赐的金蝶戏花步摇,额间一点鹅黄,耳珠微垂,眉眼都被刻意画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她想到即将要见到的那人,心里便十分地局促紧张。此时沈胥只不过才十五岁,对前世活了二十年的她来说,只能算得上是一个黄毛小子罢了。
饶是这么自我安慰,一思及他前生那些狠厉阴鸷的手段,粉白的手心还是蓦然生出许多细汗。
庙堂里神像森严,窗明几净,静谧得恍若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
栾黎如坐针毡,愈发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