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多了只鸡。
这只鸡占一整个镶了金的笼子。父亲端来山珍海味它是不吃也不喝。她每日路过,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如日灼灼如火熊熊的胸部尾部的翎羽竟是日渐暗淡到与翅膀一个深棕色。看起来,倒是更像尾巴倒插了几根毛的可笑山鸡。
出于作怪的心理,为了戏弄老拖堂让她画人像的老师,她比着记忆里的那只病怏的鸡就作了一副“虚虚如不生”。
被训斥了一番后,她撇着一张嘴,不顾父亲的叮嘱,借着月光的掩护,偷偷溜进了院子的角落,看着熟睡的鸡,她起了歹念。
“啊啊啊,起床啦!!!”对着笼子就是一阵吃奶力气的摇晃。她拟的虚声在吓它,不然被父亲逮住了就是她被摇了。
笼子里是真表演了个“鸡飞”,笼子外的“狗跳”呼应得恰好。
“狗”看了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鸡,呲着八颗大牙好生快乐。
那鸡却是一副战斗模样警惕盯着她,昏暗的月光下,那双眼睛闪出了金火,平日里耷拉在地上拖着的尾巴缓缓甩着支楞起来,焕发着火光。
“哇塞!”女孩看了惊呼一声。
它反应过来,望着黑漆的笼子还有柔和的月光,却觉得自己像那杂耍的小丑,怒鸣一声,翅膀一盖,又躺回角落了。
女孩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她其实一直觉得这只鸡很有意思,只是有父亲的命令,她一直未靠近。
“我叫子车霖。孔子的子,车辕的车,雨林霖。子车是复姓。”她顺口溜一样背完了。接着又问道:“你叫什么呢?”
而后那只鸡却对她不甚理睬。女孩扁扁嘴,确实搞笑,她妄图问一只鸡的名字。但她也不管它是否能听懂,只是坐下倚在了墙上,一个劲嘴里念念叨叨说着自己的身不由己:“唉,我其实不喜欢弹钢琴,也不喜欢吹笛子,更不喜欢那个什么芭蕾......”说着,她脱下了鞋子,脚尖在黑暗里看不出红肿,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痛。“足尖鞋确实合适,但是我还是疼......我唯一喜欢的就是画画,可是老师总逼我一直画一个东西,还老是说些我听不懂的知识...”
一开始,那只鸡浅浅扭过了头,看着她可怜兮兮地揉着脚,面对被迫挤成一堆的小脸,眼神沉下去了些。然而她话越来越多,蝉的叫声在它耳里越加遥远无力,不小心伸入内墙的几朵月季也模糊了脸,困倦了些...
“但是!”
它一个惊坐起。
不满的眼神盯着还坐在它旁边的女孩。
“今天老师让我画她的脸,但是!你猜怎么着,我画了个你!哈哈哈哈没想到吧她,我画了只鸡!啊哈哈哈哈...”这个笑料多年后依旧不过时。
鸡?!
它一听,全身冒着火星子,待到女孩终于注意时,火星“嚯”地一下燃起来,吞没了里面小小的一只鸡,吐出一个光着身子、身不着缕的男孩子。但是他很小,顶多二十公分高,恰巧适合了金笼子。他明晃晃站在女孩面前,黑着一张脸质问:“鸡?你说谁是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