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岁把胸口前挂着的吊坠拿出来,一块很小的银色平安锁,历经时光磋磨之后,上面刻的字和纹络依旧清晰,正面莲花,背面是枯荣的生辰八字。 “有一句话我欠了你十一年。” 原岁坐在凌乱的空调被上,她穿着非常小清新的白底蓝花睡裙,长长的齐腰乌发披散,目光清澈又干净,人模人样的文静小美女架势。 枯荣的手腕依旧被她抓着,高大的男人低头垂眼,没说话,原岁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救了我,并给了我十一年庇佑,”原岁把锁轻轻地塞进枯荣大手里,她的手小,和枯荣的一对比,就显得更加娇小,“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枯荣垂眼看了一下手里的平安锁,再看看原岁的脸,他稍稍有种意外但又觉得理所应当的神色:“你还记得?” “当然啊,”原岁点头说,“要不是十一年前的你太帅,我现在早溜了,至于如今的你和外面那三个游戏终结者……我只能‘呵’一声略表敬意。”然后原岁又是一脸很佩服自己的神色说,“我是为了报恩才留在这里的,如此有情有义丝毫不敢忘恩负义,听见这个你感不感动?” 枯荣把平安锁扔回原岁怀里,然后慢条斯理地把手插在裤袋里,俯身,薄唇上下一碰,冷淡道,“你自己带着吧,报恩什么的,少折腾我几下我感天动地。” 原岁:“……” 枯荣:“带着它遇到鬼都怂成这样,不带着它后面你该怂天怂地了,这没法跟我们干。” 原岁握住穿过平安锁的黑绳子,把它提起来,往枯荣面前摇晃,“可是老大,老白说这是你的半条命诶?” “他说用什么英雄的时候你信不信?” 原岁:“……不信。” “一把破锁而已,”枯荣眉眼淡淡的,他直起身来,昏暗的橘色灯光把他的面孔勾勒得柔和几分,他的表情却依旧冷漠,“真要那么重要当初怎么可能给你?” 原岁“咦”了一声:“这话讲得,我小时候很可爱的好不好?” “你那时候脸全糊了血泥巴,很可爱?”他从喉间微微轻嗤,声色倒是平静,“要不是露了个胳膊,我都打算直接踩过去。” 原岁:“……”想骂MDZZ。 枯荣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睡你的觉,其他的别瞎想,都不关你的事。” 原岁乖乖的:“哦。”然后她小心翼翼把平安锁戴回脖子上,给自己盖上被子,难得安静地说,“好了我困了。”沉默了片刻,原岁对着坐在她旁边看书的男人说,“你在看荣光攻略啊,我和你讲,我写的攻略市面上很贵的。” “睡你的觉。” 原岁:“突然睡不着,话说起来,你们真的是要在游戏里捉鬼吗?” 枯荣翻着原岁写的战略笔记不说话,小姑娘在一旁再接再厉,“我猜猜哈?你们靠捉鬼为生?之前猴子提到过一个什么无双猎团,你们是以团队为单位捉鬼的吗?就像我们荣光里面的战队一样?” “这次的鬼藏在游戏里,你们才不得不组战队进荣光?所以你们要在荣光的哪里找这个鬼啊?” 一直沉默的枯荣终于说话了:“世界赛全息战。” 原岁:“……” 只有一丢丢的睡意全部被吓跑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旁边凳子上低头看书的人,不可置信地问,“啥?全息战?你确定?” 枯荣看了她一眼,“恩”了一声。 原岁:“……说真,哥们,我在加入你们GC之前也有过想打全息战的念头,毕竟我现在应该就是打游戏的最好状态了,但是……跟你们打了两三场过后……”她抓着被子一脸“你是逗我吗”的表情说,“青铜局都不是你们这种打法啊?不要说全息战了,战队排位都打不上去打个毛线比赛啊?” “嗯,”枯荣把书合上,他侧头看原岁,“这是个问题。” 原岁撸了一把自己额前的细碎头发,然后她问,“为什么一定要上全息战呢?” 枯荣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虚空方方正正地画出一个长方形,荧绿色的微光跟着他的长指覆盖,细碎的光点四下散开,明明灭灭就像是深林里的萤火虫飞舞。 然后枯荣在原岁面前,凭空画出一本书来。原岁跟着他的手指简直看直了眼。 枯荣在虚空中打了个响指,这本书应声哗哗啦啦地翻开,直直翻到最中间,他把书立起来给原岁看。 “剋孢鬼,”他低哑的声线在空气里抖落微尘般地轻且冷,“个矮,面部酱紫,由小孩恶魂所化,喜勾灵魂与其玩耍,然后把所勾灵魂永远留在游戏里。” “听说过玩游戏猝死的人吗?百分之六七十都是被剋孢鬼勾了魂。” “老白曾推演罗盘,它混进了荣光,”枯荣轻轻敲了一下书脊,“嗒”的一声轻响,把一脸骇然的原岁惊醒,他才慢慢地说,“它既然决定进来,那么,全息战世界赛上,一定会有它。” 原岁盯着枯荣那本书上,那个尅孢鬼的样貌——全身酱紫色的皮肤,就唇色苍白,咧开嘴,里面是参差不齐的獠牙,眼睛没有白色珠子也没有黑色瞳孔,乍一看过去就像空了一样,耳朵又是那种很渗人的倒挂蘑菇状,个子非常矮小,没有脚,虚虚地飘着…… ……它特么在书里还会动!!!! 原岁把被子抬高了捂了脸,而后她咬牙切齿地说:“老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枯荣收了书,“哦”了一声,“说来听听?” “嘻嘻嘻嘻嘻嘻我今晚和你睡定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枯荣平静地,“你做梦。”然后他站起身来,啪嗒一声关了原岁的床头灯,黑暗里,他的声线十分稳重,“睡前故事讲完了,崽子你应该睡了。” 原岁:“…………” 睡!你!妹!!! 枯荣转身关上门,直接离开。 然后原岁伸手打开床头灯,气呼呼地找拖鞋,才想起来拖鞋在客厅,于是她光着脚丫子,拉开门走到枯荣门前,紧接着就很愤怒地发现这丫锁门了。 原岁拿小手拍门:“枯荣你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有本事你开门啊!” 猴子从隔壁房间开门探出头来,见状一脸心疼,“哎哟我祖宗,看看这光着脚丫子小脸疼得,全是汗,老大这个负心汉!” 然后跟着原岁一齐站在枯荣门口,大掌一拍,轰然一声响,猴子捏着嗓子气吞山河地喊道:“老大你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啊!” 平玉霍的从一楼跑上来,兴冲冲地也跟着凑热闹:“我也来啊!开门啊!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啊!门啊!啊!” 白青州揉着眉心一脸痛苦地推开自己房门,然后看着面前三个弱智,他有气无力地说:“世界这么美好,你们怎么总是学不会珍惜生命呢?” 原岁很愤怒:“老大故意拿鬼故事吓我!摆明了他不想睡觉!不收拾收拾他掀房揭瓦这混蛋!” 紧接着叫猴子和平玉,“你们敲着先,我去爬阳台,他奶奶的,我就不信了还!” 然后她才迈了一步,就疼得重重往前一跪,直接对脸摔。 猴子:“哎哟我草爷爷!” 平玉:“啊啊啊啊草草没事吧!” 白青州:“……摔得挺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枯荣就开了门,弯腰直接把原岁提起来,这崽子龇牙咧嘴,揉着鼻子喊着“痛痛痛”。枯荣上下看了看,另一只手力道极轻地刮了刮她鼻子,面无表情地骂她,“折腾什么?痛着活该。” “那你有本事开门啊?” 枯荣:“然后放你进来撒野?” 原岁眼眶里挂着生理性泪光,水汪汪地怒视枯荣,“什么叫撒野!讲得我跟日本鬼子似的啥毛病!” 枯荣“哦”了一声,提着她说,“娇不娇气,讲个小鬼怕成这样。” “那你讲之前是不是得打声招呼?招呼呢?带着人性光环的招呼呢?”原岁认真地:“枯荣老大我和你说真,明天我要买几百张黄符,贴满别墅,就问你们怕不怕。” 枯荣提了好一会原岁,看她从摔跤的疼痛中缓过来了,然后他扫了一眼猴子平玉,微微扯着嘴角冷笑:“你们两个也要当祖宗想造反?” 猴子见到枯荣立刻就怂,他连连摆手,十分老实:“哪里敢哪里敢哪里敢。” 平玉摇头:“不敢不敢不敢。” 两个人怂的一逼立刻遁走,白青州幸灾乐祸地嘲笑了几声,也关了门。 枯荣想了想,把原岁提进房间扔在那层厚厚的棉被上,然后说,“好好呆着,再闹扔你出去。” 原岁反射弧慢了数拍,而后看看自己原本打算睡的那个沙发:“……我呆这干嘛?”睡床多不好啊,枯荣那么大块的个头睡沙发很憋屈啊。 枯荣沉默了会,回:“给你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