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和原岁的对视十分漫长。 “我上司的儿子五岁,”他平静地看她,低哑的声线冷淡地说,“我给你的待遇就和他一样,开不开心。” 枯荣把手里的椅子架在购物车上,一手按着原岁的头,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而后凑近她耳边,低哑的声音微有疏懒,带了几分不显山水的冷清,又带了几分模糊不清的凉淡笑意,“我不恋童,不知所谓的小崽子。” 原岁:“……” 他宽大的手掌能够掌控原岁完整的头顶,指腹可以微微触碰到她冰凉的额头,他微侧视线,盯着原岁黑亮的眼睛,倏忽一笑,懒洋洋地反问,“你喜欢我吧?” 那声音低哑得不行,也近得不行,带了清晰的调侃意味,配合着那把天生性冷淡的语调,把原岁耳尖撩了个通红。她“嗷”了一声,低头伸手捂住耳朵,眼睛瞪着弯着腰的高大男人:“妈蛋。” 小小的妹子放开一只手,对着男人指着自己的耳朵,很愤怒:“看见没?他奶奶的红了!这种嗓音就别瞎几把在我耳边乱吠要出事的!” 枯荣:…… 男人直起身来,飞斜入鬓的长眉下是一双黑得纯粹有深邃的凤眼,眉目依旧冷冽,他意味不明地又叫了她一声“小崽子”。 小崽子原岁炸毛:“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她扫了一眼他全身,振振有词:“你太特么傻大个了!以后打个KISS都会艰难到让我怀疑人生,怎么可能喜欢你?” 顿了顿,原岁指着那张特别惹人讨厌的儿童用餐椅,指挥枯荣,“老大你把这张侮辱我年龄的椅子弄走,我们还能做朋友。” 枯荣微妙地低低嗤笑了一声,而后单手推着购物车,淡淡地说,“留着给你以后和高个子的人接吻,坐在上面就很容易,信我?” 语气寡淡的得不可思议。 原岁闻言“哈”的一声拍了拍手,兴高采烈地反讽,“你还说不喜欢我!谁要跟你接吻哦!” “高个子。”枯荣顿了顿,又觉得跟这种执意找茬的妹子没有什么好沟通的,便伸手弹了弹她的道姑头,“你乖一点啊。” 原岁说不清自己哪里不高兴,反正就是很不高兴:“弹歪了你绑是不是?头发又长又多的妹子绑个漂亮的丸子头你以为很容易吗?” 枯荣挑眉:“炸毛了?” “谁叫你拿个儿童椅嘲讽我又小又矮?我跟你讲我和你的友情崩了崩了崩了!” 枯荣平静的深黑色眼睛奇怪地盯着原岁:“友情?我和你没这东西。” 原岁:……看看看看这就是她九岁开始就惦记着的瞎几把玩意儿!生气! 愤怒的原岁决定和他冷战十分钟。 她一个人操控着轮椅在蔬菜区里冷淡地想今晚大家完蛋了不要想着吃肉了吃毛肉,然后一边给购物车里堆满了蔬菜——白菜生菜通心菜娃娃菜菠菜土豆茄子番茄西兰花! 枯荣跟在原岁后面,看着购物车的一篮素,还算有救地知道自己把人姑娘惹毛了。 准备结账的时候,枯荣从路过的优惠区提了一箱牛奶,小姑娘瞄了一眼,算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于是凶巴巴地问他:“干嘛买牛奶?” “每天一盒,”枯荣原想着弹她道姑头的,又怕这祖宗闹起来没完没了,便及时改了动作,摸了摸她脑袋,冷淡的声线静静地说,“你很快就长大了。” 原岁:“……长大?” 枯荣:“不用谢。” 二十岁的原岁表示:“谢你妹。” 后面准备上车的时候,枯荣很自然地把菜放在后备箱之后,就打算把原岁拎起来,结果原岁撇开头缩了缩,“不要,我自己来。”声音又低又哑,微有哭腔。 枯荣大手在半空中停了停,他看了看低头的原岁,突然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在生气?”男人半蹲下来,他凌冽的眉目因为昏暗的路灯而显得温柔,他与原岁视线齐平,纯黑色的眼如夜海汹涌而寂静,“小崽子脾气不小。”然后他站起来,在原岁惊呼声中把她一个公主抱搂在怀里,他冷淡的声线颇有几分好笑,“对于我来说,你是真的太小了,没有嘲讽你的意思。” 相对比于他几千年的生命而言,才二十岁的原岁真的是太小了。 结果怀里的小姑娘很认真地问他:“游戏里打得对方喊爸爸的是谁?你们打得烂到家了还一脸温柔如海似的包容你们的大姐姐是谁?准备回去无私地给你们做饭的妈妈是谁?” 枯荣:“……” “你知道错了就好,牛奶我会喝的,”顿了顿,她把手揽在枯荣脖子上抱住,叹气,“谢谢你啊傻大个,说真,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咋的?” 枯荣把她扔回车里,面无表情地想——他刚才怎么会觉得这个小崽子想哭……就算想哭也哭死她算了。 满脸期待地等着原岁回来的猴子,看见枯荣满手的青菜,他一脸被雷劈过的震惊加绝望,就差没给原岁跪下了:“草爸我的鸡呢?没鸡肉也行啊,所以肉呢?” 原岁心虚地微笑:“今天就不要大鱼大肉了,我们吃素啊!” 猴子:“丑拒。” 荤素皆爱的白青州慢条斯理地收了手上的报纸,笑眯眯地说,“噫,刚才一局送了14次人头的人还想吃肉?吃草吧。” “送了十六次你也敢说话?”猴子撸起袖子,“来呀,是要干架是吧?草草你做饭我来收拾这个害你输的鳖孙。” 然后原岁就眼睁睁地看着白青州掏了一个四方罗盘出来,扔在地上,念了两个字,“阵起。” 平地旋风,呼啦一下包裹着猴子的身体固定在原地,猴子骂骂咧咧的声音透过呼啸声滚滚而来:“艹!老白你个傻逼玩意你有本事用定风咒你有本事就单挑啊!” 原岁:“……”她默默操控轮椅走向厨房,一边给自己洗脑——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都是自己的幻觉。然而她刚进厨房没多久,枯荣就倚在门口看着她,淡淡地说,“不用煮很多,我们并不是人,猴子他们贪恋口舌之欲而已。” 原岁拿青菜的手就那么一哆嗦。 “我们并不是来打电竞的,我们来捉鬼,”那把低沉的嗓音波澜不惊,“有个鬼藏在你们游戏里,老白算不出具体方位,我们只能过来亲自逮。” “确实不懂这个游戏,”枯荣顿了顿,平静地补了句,“请你多多指教。” 原岁沉默了很久,才指着厨房的流理台,“那个……老大……” 枯荣低眼。 原岁眼巴巴地说:“太高了……我家里的流理台很矮的,这个太高了,我够不着。” 枯荣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挺好的,”他转身出去提了那张儿童专用椅进来,搁在原岁面前,“你用得上了。” 原岁面带微笑地看着枯荣:“说真的,你要是让我坐这凳子,不要说友情,我们不共戴天你信不信?” “那就不煮了。” “不行啊,”原岁乖乖地说,“你们不是人可我是啊,我不吃会饿死的。” 原岁拿着手里的白菜左右地晃了晃,软软地说,“老大你会做饭吗?” 枯荣:“不会。” 原岁:“没关系啊我教你。” 沉默了好一会儿,枯荣依靠在冰箱旁边,他垂眼看这崽子,“啧”了一声,按了按她的头,他把手递到原岁面前,冷冽的嗓音平静不容置喙地命令:“卷袖子。” 原岁:“啊?” 他细碎的短发微带湿意,脸部轮廓硬挺又俊朗,非常MAN的一种气质和长相。此刻他叫原岁帮他卷袖子,一手在菜袋子挑了挑,漫不经心地问她,“讨厌吃什么?” 原岁反应过来,兴高采烈地回答:“芹菜!” 枯荣回头,微微皱眉,“愣什么,卷袖子。” 原岁“哦”了一声,乖乖地低头把他把袖子卷高,一折一折往上,露出他充满力量的手臂。枯荣按过她的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露出一种微妙的笑容,嗓音微懒,“小崽子,你不要后悔。” 原岁:……说真,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