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临仙锦麟(2 / 2)沉水龙雀首页

“说的不错,就是太小家子气”清秀儒士闭目养神,双手掐诀,垂放双膝之上,柔声道;“苏锦麟,如果有一天,我或者是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你爹苏淮南,把你现在所认知的四洲天下,全盘否定,全盘推翻,你会怎么办?”

“齐先生,你这问题太玄乎了,难道我刚才说的世事,有何不妥吗?”

“不是不妥,是……差了很多很多东西,你以后终归是要见识另一座天下的。”清秀儒士说完这句话,心中犹豫不决,始终没有下文。

是啊,两座天下之差,简直犹如阴阳相隔,云泥之别。

苏锦麟终于察觉到今日的先生与往常有所不同,先生素日里待人处事皆是笑容可掬,滴水不漏,可今日的先生虽说面带笑意,可眉宇之间竟有愁眉不展,他轻声唤道;“齐先生?”

清秀儒士回过神来,似乎下定了决心,正要说出那些凡夫俗子穷极一生也未曾见识过的山顶风光,说出一个崭新的玄妙天下。

可话到嘴边,他又是说不出口。

忽然,一阵急促的扣门声和咒骂声,打断了清秀儒士的思绪。

“齐小子,开门!苏锦麟是不是躲里边了?娘的,这小王八蛋趁老夫喝醉,竟然用千年墨在老夫额间画了一只大王八!奇耻大辱!”

清秀儒士闻言先是一愣,然后长吁一口气,心情放松了许多,低声自嘲道;“先生和师弟说的没错,我果真太婆婆妈妈,这事儿,最后还得靠卢前辈出马。”

清秀儒士说完便起身走出院落,打开了木门。

门外站着一位满身酒气的老人,老人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因此也看不出确切的年纪,老人穿着一身不算破烂但绝对算不上体面的粗麻布衣,左手提着一枚装满浊酒的青色木葫芦,晃晃悠悠的靠在门边上,满脸愤懑。

老人额间,有一只由墨水画成的王八,尤为显眼。

“齐仲春见过卢前辈。”清秀儒士规规矩矩的冲着老人拱手作揖,并且是儒家大礼,双袖飘摇,一揖到底。

清秀儒士起身后,面带愧疚,“最后还是劳烦前辈了。”

老人侧过身避开清秀儒士的大礼,随即摆了摆手,没好气道;“你堂堂一个儒家圣人,还需向我这么个糟老头子作大礼?你可真出息,读书读到牛角尖里去了!”

清秀儒士依旧面带微笑。

齐仲春有一股子从内而外透露出来的儒生文气,他给人的感觉,既不鹤立鸡群也不随波逐流,各方各面都是恰到好处。

换言之,规矩方圆,不逾半分。

那些坦然接受清秀儒士拜礼作揖的将相公卿,贩夫走卒都是这座天下里看不透真相的可怜人。

可若是身处另一座“天下”的兵家武夫,炁修宗师,抑或者是山精鬼魅,大妖魔物之属,没有一人胆敢坦然接受清秀儒士的一揖大礼。

此时此刻,老人正要继续埋汰几句清秀儒士,猛然间,两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同时转身凝望某座高山,不一会儿,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清秀儒士莫名其妙的抖擞了一下袖口,然后冲着老人点了点头,缓声道;“卢前辈但说无妨。”

在寻常人看来,清秀儒士只是抖了抖袖口,可在老人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九天之上的一株婆娑玉树,随着清秀儒士的震袖,旋即飘落下一片大如山岳的翠绿叶子,无形之间笼罩了整座学塾。

树荫底下不仅好乘凉,还好说些不想让别人听去的悄悄话。

老人回过神来,又是一派酒鬼姿态,他并没有着急进门,只是狠狠的剜了一眼在院落里捧腹大笑的苏锦麟,直到见着齐仲春以神通隔绝了外界对学塾的感应,这才说出了些事关另一座天下的惊天秘闻。

毕竟两人接下来的谈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就只会觉着清秀儒士果真是个误人子弟的庸师,而不修边幅的老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酒疯子。

“齐仲春,既然那畜牲的尸骨由你和悬瀑山的魏姓小子镇压,想来就算这孽畜即将苏醒,也折腾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老人用手指敲了敲门扉,

“况且那畜牲的尸骨,和魔尊姜渐离有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因果关系,届时尸骨复苏,魔尊定会破开八荒桎梏,来到人间。”老人依旧站在门外,看着锦袍少年幸灾乐祸的模样,突然奸诈道;“总而言之,我和苏淮南在商言商,做了一笔买卖,以此畜牲尸骨的苏醒为契机,让苏锦麟去往另一座天下。”

腰间别着青色酒葫芦的老人,摸了摸额间的那只“大王八”,气极反笑道;“我非得让那小王八蛋吓破了胆,尿湿了裤裆!”

齐仲春双手负后,略作思量。

老人摘下酒葫芦喝了一口雪烧酿,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入学塾,他和齐仲春擦肩而过之时,低声吩咐道;“读书人就是婆婆妈妈,去去去,把那副山水画取来,我先给苏小子讲讲门道。”

清秀儒士闻言,神色肃穆,犹豫不决。

“苏锦麟是我选中的弟子,画中之剑,就当是做师父的赠给弟子的见面礼,我都不心疼,你一个头顶礼冠,两袖清风的读书人,心疼个屁!”老人看透了清秀儒士的心思,推了推清秀儒士的肩膀,“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齐仲春面对老人的恶言相向,一笑置之,仍是一动不动,破天荒反驳了老人,说道;“卢前辈,这份见面礼,是不是太大了?”

云海翻涌不息,数道白曦倒泻在老人布满皱纹的沧桑脸庞上,老人微微眯起眼,细若蚊蝇的说,“老夫传授剑道真意,何尝不是嫁闺女儿?既然如此,老夫就要教这‘山上山下’两座天下,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嫁妆!”

清秀儒士心神为之一震,默不作声,他转身走出学塾,仅仅踏出一步,身形便如春风摇曳,转瞬即逝。

老人叹了口气,优哉游哉地走近已经笑得直不起腰的锦袍少年,突然嚷嚷道;“苏小子,倘若我有闺女,一定把她下嫁给你,嫁妆啊,管够儿!”

锦袍少年看着老人额间的“大王八”忍俊不禁,边笑边骂;“滚滚滚,倒贴门小爷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