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的后半夜,沅水南北下起雪来。
风很小,雪很安静,一层一层铺落,未到天明便积了近有两尺。
这雪来得毫无征兆,像个没有铺垫硬要轰轰烈烈的故事。
风林儿目向东天,第一抹幽蓝映在他的面庞,冷峻的目光透着不易觉察的喜悦。在他的眼中这不是一场雪,而是一道天赐。
度过了喧嚣欢快的年夜,玉泽城守军的巡逻范围开始扩大。北行了不到五里,兵士们忽然面露恍惚,一座庞然大物立在了噬沙口的岸边。大雪把它盖得严严实实,丝毫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什么。
二十多人的小队走入其中,杳无音信。日出之后,百人巡防兵也迟迟不归。未到午时,此事便惊动了城防营统领,三千多人的城防营全员出动,仍如泥牛入海、踪迹全无。
然而此事至此却诡异地息止了下来,并未引来玉泽城驻军。
风林儿的副尉名为官三曲,要比风林儿大上三岁,此人乃是军中的“万金油”。莫看年纪轻轻,上阵能杀敌、广通机关术、会改良兵甲甚至连炊事也做得比一般师傅要好。
自打做了神木营都尉,风林儿便有意栽培官三曲,直至做到了他的副尉。万金油或许让人觉得门门通无一精,风林儿却觉得这官三曲的身上颇多闪光之处,假以时日必是成大器之人。
之于官三曲来说,风林儿非常神秘,这是一个时常得到大将军召见的人,单凭这一点便让官三曲觉得这是祖上几辈子积来的恩德。
心服口服的是,风林儿的机关术在官三曲看来是天下“独一档”,没有人能够和他匹敌。无论能力还是地位,都下定了官三曲的决心,这个人他一定要追随。
自晌午之后,木城内外一片平静,官三曲诧异的同时也为今夜深忧起来。
风林儿坐在一摞木板上,一只手拄着剑,剑已入木三分,皮靴像定在了木板上,神色颇为凝重。
“老大,大伙儿都把自己拾掇好了,有几个染风寒的也无大恙。”
风林儿不喜别人称他都尉或者大人,私下里神木营的人都叫他“老大”。
点了点头,风林儿道:“让大家先休息,后半夜我们再动。”
官三曲挠了挠头,“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啊!玉泽城让我们干掉那么多人,为啥这大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亏他们也能吃得下?”
“换做平时,抛石机大火球早就招呼我们了,不过眼下嘛,他们未必舍得。”
官三曲瞪大眼睛,“老大,你啥意思?”
风林儿道:“西土大战已起,猜得不错,三天后石亭公就将打到赤珠城下,六城之兵重点防范我方南下的主力。现今六城成网,互为援助,其注意力在我军先锋动向。我们出现在这里,诱敌之策想来已被看穿。”
“老大,我们抬眼就能看到玉泽城,这可是卧榻之侧啊!况且我们神木营可不是酣睡的主儿,他们真敢放心?”
风林儿笑道:“有些东西,不去碰便相安无事,玉泽城吃了两波亏,很快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我们岂不成了摆设?”
“木城本来就是摆设,关键是怎么用。有它在这里牵制,相当于我们多了一支军队。”
“老大,你今夜是不是打算干票大的?”
“玉泽城有六万守军,齐虎将军今夜就将真正威胁到云波城,其余五城将会提前增兵驰援,玉泽城守军不会超过两万人。也正因如此,他们才置我们于不理。”
官三曲瞠目四望,只能看到莽莽荒野,他想不出这得是何等的“目力”才能看到北六城的景象,仿佛在风林儿心中,整个战争的进度像指节一般明晰。
“老大你说吧,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