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这瑶池,原是娲皇氏当日凿来积蓄八荒之精水,用以抟土造人的。
池接月华,风摇月映。万类胸臆之德智,多自太阳之光;众生心田之情思,常源太阴之华。
月映者,赋情也;风摇者,动心也。多得月华者,则为多情之种,已经风动者,便是知情之心。
风谣亲替妙朦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妙朦入了池中,玉臂凝霜雪,玉笋拨淸波,眼前只见:汩汩珠玉泛,涓涓月光萦,淸滑原非酿,滋润还自温。
瑞祥本地秀,造化乃天真,洗去冰肌滑,觉来神气淸。妙朦自忖良久,仍然猜不透情教将托之事,“这个不要紧,且待神女告诉吧,只不知如何开口,寻问秦朗。”
一时沐罢,玉人浴出新妆洗,共赏金尊沉绿蚁。瑶姬邀了妙朦入轩,道:“这一缕幽香,是从墨玉案上的群芳露来的。此露世上无有,梦境亦稀,是以仙花灵叶所带之晓露,煮水而烹。”
二人对月品茗,坐而论道。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
瑶姬正色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者,天心之淸气也;情者,人心之淸气也。激浊扬清,天之动;正欲传情,人之任。
空色由情,非唯佛道二教,世间所有之教,无非情教。娲皇当日命吾创设情教于人尘,以树情之旗帜于人眼。随命传来一条教规,曰:‘教主一立,便须着手寻找上一任教主转世之灵童,以为嗣主,有备无患,早备早安。’
人间情教之教主,已有其人,而其备位之灵童,尚未出世。预则立,不预则废,那日愚姊遣吾妹下界,即预备为此者也。父母之命,吾妹从命而为田子汝之妻,心上却另有其人,是否?”
妙朦羞而未语,已是默认。
茶过二献,金童玉女调开椅案,布置珍馐佳酿。一大一会,玉酒泛云罍,兰肴陈绮席。
花团锦簇,玉树琼枝,众姊妹济济一轩。巧笑倩兮,美目顾兮,交头接耳,饮酒谈笑。风谣走到瑶姬案下,请问演何词曲。瑶姬发命:“就将新制的《情关三叠演上来。”
旋有一班十二位舞女歌姬,叫人传了上来。玉笋轻敲红象板,笙歌缭绕风情轩,喉淸嗓嫩,婉转复沓,端的动人情肠。其辞曰: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不在奴心底。
相逢虽是未嫁时,相思只能入梦里。
歌入愁肠人自醉,妙朦盛情难却,又吃了众姊妹敬的合欢花酒,自觉朦胧恍惚,告罪求卧。警幻遂命圆梦仙姑送她至一处香闺绣阁之中。
其间铺陈之盛,多为凡世难得一见之物。妙朦饧眼向壁上看时,见着唐伯虎画的一幅《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云:
嫩寒锁梦因春暖
芳气醉人是体香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赵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里间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榻上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
圆梦仙姑含糊其词,说了两句半明半暗的话,妙朦猜猜疑疑之时,心眼上代的眼镜镜片上显示:
情操系统】
面临问题:心眼猜不透仙姑说的是不是秦朗。】
解决方法:动用天眼望远镜一观。】
消耗:梦想成真豆100枚每次。】
是否使用:是或否】
妙朦用心声说了“是”,便见华沁池中的秦朗袒胸露臂,如雕如塑。一边一个玉女,一个提壶灌顶,一个卷帕搓揉。
妙朦恨不能一个人揽下她二人的活计来,正此时,情操系统传来语音提示:
是否召见池中人?】
“召,召见。”妙朦语无伦次。其实她平时并不口吃,此时春心激荡,心气不畅,吐字不但不清,还不大顺溜。妙朦心怕系统不能识别,紧接着又说了两个“召见”。
不多时,联珠帐后转出一人。妙朦直直的觑着,见是秦朗,心说仙姑所言不虚,喜极而泣。不管不顾,一上来就投身在他怀中,伏他肩头嘤嘤的啜泣。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妙朦还是抱着不放——生怕松开手儿,得而复失了他,再也见不着了。
一个是投怀送抱,一个是欲拒还迎,如漆投胶,实在是难解难分。金风玉露,情既相逢,且又没有外人,干柴烈火,凤求鸾从,自自然然就有了儿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