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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BlackBird

或许世界上没有永恒,就像耀眼的光终有一天会散去,风总有一天会停歇,那些记忆会变得模糊。或许将文字刻在石头上可以记录下曾经的一切,可石头终究会被岁月磨平,哪怕是电子塔中的数据也会在某一天消失。故事走向毫无悬念地终局,千年百年之后宏伟的都市会化作寂寥的荒原,或许有新的生命出现,他们会看到这些故事吗?他们会为这些故事感动吗?

破碎的穹顶下,男人眼中的光褪去,抱着那点回忆死去。

天空仍在下雨,雨势大到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息。

天空仍在下雨,天台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金属门把手撞击混凝土墙壁发出的脆响惊起一大片在地板上栖息的乌鸦。

头戴巨大乌鸦面具的男人走在雨里,他把可以开合的喙拉开一道小缝,将点燃的香烟塞了进去,他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些特摄剧的味道,有一种可怖的乌鸦怪人在天台上寻找着吞噬的目标,巨大的喙甚至还兴奋地喷吐着烟气的怪异感。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之所以把烟卷塞进面具里是因为这该死的面具太大了,这凸起的鸟嘴又那么长,要想让自己的嘴巴叼着烟卷只能这么做。他曾经还试过不把鸟嘴打开换气,直接把烟放在面具里抽,结果烟气实在太过浓烈,把他的急性咽炎都抽出来了。

后来乌鸦学聪明了,抽烟时候把鸟嘴打开换气。

这既能保护身体还能震慑敌人。但有一说一,他只是一介侦探,说到底就是个文职人员,这副瘦高的身体是上不了前线的,即使他戴着面具抽烟再怎么恐怖也没啥用,顶多吓吓别人让别人落荒而逃自己少挨顿打罢了。

乌鸦走到天台的正中央,无数黑色的鸟儿在他周身飞过,这让他满耳都是振翅的声音。乌鸦停下脚步,看着脚下那一滩积水,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

可他还没来得及为往事感叹唏嘘吟诗一首的时候,天台的铁门再度被人推开,吱吱呀呀的声响短暂地盖过连绵的雨声,给乌鸦吓了一跳。

他转头左看看又看看,无意间嘴边叼着的烟卷碰到了面具的内壁,滚烫的烟头掉落后碰到了他的脸,痛得他嗷嗷直叫,整个人像是踩了电门的蛇似的在雨中扭动着。

看门的老头子抽着烟袋,看着这个头戴仿真乌鸦面具,在雨中一边嚎叫一边上窜下跳的家伙,眼神有些疑惑。

“喂喂那边的行为艺术家,这是市政局规划的禁地,进来可是要罚款五万块的!”老头子看着这个神经病,不耐烦地嚷嚷。

“啊?这啥时候成禁地了?”这个奇装异服的神经病对市政局的规定不以为然,在扒开鸟嘴晃动脑袋抖着烟头。

“你是哪个异世界穿越过来的?这一直都是禁地好不好?”老头子搞不懂这个神经病的脑回路,撑开伞步入雨中,“再说这门上写着那么大的字你看不见啊?”

乌鸦终于抖掉了烟头,伸手摸了摸脸上被烫的水泡,歪头一看,铁门上赫然写着“市政局禁地,禁止入内”几个大字,抓了抓脑袋,像是孩子发现新的玩具似的兴奋地说:“哇!还真有欸!”

“你脑袋是不是有病啊?”老头子被他搞无语了,自从退休以来他就一直在这看守禁地,一开始有几个眼瞎的法盲来这里拍照打卡,美其名曰圣地巡礼。老头子想不明白这有啥可巡礼的,当年这不就死了个人么,咋越传越邪乎呢?他还听有人说这当年是一个女孩为爱牺牲的地方,一对恩爱的情侣阴阳两隔。所以情侣只要来到这里就可以获得忠贞的爱。

他越听越想笑,作为当年那场行动的参与者,真实的情况和那些玄乎的都市传说截然相反。

大部分闯入这里的小年轻大多被他说教一通后沮丧地递交罚款。只有眼前这个家伙能够做到如此淡定,他一会趴在铁门上看看,一会逗逗栏杆上的鸟,全然把这禁地当作自己的家。

老头子手缓缓伸到后腰,指尖触碰到插在那里的手枪。按照规定,踏入这里的一切外人,他都有权击毙。

鬼知道眼前这个奇装异服哼着小曲的家伙是来干嘛的,指不定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还是赶快击毙了好。老头子在心里说。

乌鸦转过头,把开启的鸟嘴缓缓合上,老头子愣了一下,刚刚他们的视线对上了一刻,他似乎看清了藏在面具之下那男人的脸,藏在后腰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也就是说,只要给你五万块就能在这待上一会咯?”男人煞有介事地说。

“哈?”老头子懵了,这是什么鬼逻辑?掏钱待上一会,你把这当景点了?

然而乌鸦真的跟老头子认认真真地算起帐来,“你看啊,这只要踏入这里是罚五万块,待一会也是五万块,既然我横竖都要出钱,不如你让我待一会,大不了我再多给你一万,当辛苦钱了。”

老头子差点被这男人莫名其妙的豪气惊掉下巴,他停顿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抵挡住金钱的诱惑,他都把罚金多要一万了,要是收了这家伙的钱,再被举报,恐怕是要丢掉工作了。

他思索一会,觉得男人的话是一个圈套,抵住了诱惑。反正他早就私自修改规定,多收罚金,怎么样他都有钱拿,何必要冒这个险呢?

“咳咳,你知道这里以前发生了什么吗?”老头子摆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态度,俨然一副爱岗敬业做事清白的好员工。

乌鸦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看样子他是不知道了,老头子开始科普起来:“我曾经是行动局的成员,也是这场天台事件的参与者之一,几年前一名窃取国家机密的犯人逃到这里,她的男友也是我的同事,我们把她逼入绝境,犯人质问她的男友为什么背叛她,可男友回答说这是他将功补过升官发财的机会,只能牺牲你了。”

乌鸦头还是沉默,老头子抽了一口烟,“然后男友就一枪打死了犯人,这压根不是传言中的什么悲伤的爱情故事,只是一个人背叛了他的爱人,那个人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这么做的,甚至都不是大义灭亲,所以来这里压根就得不到什么忠贞的爱情,即使真的会获得什么眷顾,那也只会是背叛。”

话音刚落,老头子犹豫了一下,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或许是刚刚他看见了男人的真容,觉得他有些熟悉,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

乌鸦头定定地看着他,隔着厚厚的面具,老头子看不到乌鸦头的表情,所以无法判断乌鸦头是否对真相做出了什么反应。

他只是看着乌鸦头低头,抬头,然后发出轻笑。

“这样啊,”乌鸦头的语气中满是落魄和萧索,“那你是从局子里调走后一直都在看守这里吗,薪资待遇怎么样?”

老头子愣住了,这又是哪一出,怎么又开始问工作上的事了,这家伙是来找工作的?

不管他怎么想都看不穿乌鸦头的想法,就老老实实地说了:“还好,有员工福利,包吃包住,工资也不错,节假日还有礼品礼金。”

乌鸦头似乎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那就好。”

“行了行了,别在这伤春悲秋了,”老头子瞥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屋里,“我这人心善,罚金就不要了,你速速滚蛋吧!”

乌鸦头呆呆地看着他,又笑了一声,似乎是在为不用承担罚金而喜出望外:“谢谢啦。”

“得了得了,赶快滚。”老头子转身。

“收到收到!”乌鸦头笑嘻嘻地一猫腰,跳进屋内。

老头子坐回亭子里,看着乌鸦头的背影,这家伙似乎比以前胖了一些,想必被调走后彻底脱离了那危险刺激的工作,被分配到了一个安稳的岗位。

乌鸦头哼着小曲下楼去,老头子拿起杯子呷了一口茶,轻声说:“好久不见。”

他并不是心软才撤销对乌鸦头的处罚的,他认出乌鸦头的身份。一个男人,究竟要多大的勇气,才敢面对他曾经逃避的过去?既然乌鸦头敢回到这里,他又干嘛去挫乌鸦头的勇气呢。

人总会长大,总要明白有些事是逃不掉的,乌鸦头回到这里就代表着他长大了,作为出生入死的老朋友,老头子自然要帮他。

距天台禁地五百米之外的路口,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叼着烟的保安推开门,收音设备的声音从门缝中漏了出来,现在正是春夏交接之际,又下了雨,空气凉飕飕湿漉漉的,大爷懒得出门,就伸出手遥控校门开启。

常青贵族中学,是安城市最好的中学。学生大多是政府官员、公司高管、集团总裁的子女,俊男美女如云、才艺证书的持有者犹如过江之鲫,按保安大爷的话说就是站在国旗下随便点一个人都能上来给你整一段才艺的那种。

从这所中学毕业学生去向大概可以分两部分,一部分是被国内顶级的高校录取,另一部分则是前往国外名校进修。在顶级的教育资源和优良的教学环境下,出来的学生最差也会被第一梯队的大学录取。如此恐怖的录取率直接压了全省其他学校一头,因此无数家长挤破头了都想让自己的学生去这所学校就读。

在放学的铃声响起的前几分钟,各类名车已经在校门口的大路边排起长队,交通管制警察披着雨衣挥舞着荧光棒指挥着交通,为这群贵族学生的上下学保驾护航。

铃声响起的几分钟后西式建筑的校园里回荡起嘈杂的人声,无数身着质地不菲的西式校服的学生撑着伞走了进来。交通管制警察挥动着荧光棒,用隐藏在衣领的扩音器朝着那些不遵守交通秩序的车主嚷嚷。在他的身后,熙熙攘攘的学生们聚集在一起,他们异常兴奋,不少男生女生爆发出惊呼,吸引了无数家长的目光,交通管制警察也好奇地转过头瞟了一眼,看见一个撑着黑伞,身着黑色长风衣,头戴造型古朴的乌鸦面具的家伙被人们簇拥着。

乌鸦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抄在口袋里,风衣凌厉的线条勾勒出他消瘦修长的身形,在雨中有着竹竿般的坚韧。学生们围在他的身边,眨着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家伙,不少人对他的着装议论纷纷。

乌鸦叹了口气,他属实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学生的注意。他接到一个神秘的单子,雇主要求他跟踪一名学生调查某件都市传闻的真相,对于那么雇主的身份他一概不知,寄到他事务所的电子文件中只有一封简短的信和一张照片以及打入他账户的一百万元。

一百万的单子对于一名侦探来说可是几年都碰不上的大单子,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帮助一名女高中生解决掉缠绕在她身上的案子对乌鸦来说相当有难度,他本来图省事打算拒绝的,但这位神秘的雇主给的实在太多了。

所以乌鸦就这么出门了,他甚至连那件案子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忘了哪的古语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能见机行事了。

说到跟踪肯定是不引人瞩目为好,现在许多学生被他的面具所吸引,想不被人注意都难。可是他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躲避仇人的追捕,又不得不戴上面具。

学生们好奇地朝他投来目光,女孩子们聚在一起悉悉索索地交流着什么,男孩子们羡慕地打量着他那造型古朴质地坚硬的乌鸦面具,在他们眼里,他的造型酷毙了。

家长们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着自己的孩子别在那傻站着赶快回家。灰色的天光下,乌鸦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神色严肃的大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看着乌鸦的身影议论着,有在政府身居高位的大人注意到乌鸦身上的异样之处,吩咐着秘书展开调查。

乌鸦知道有些人已经开始注意到自己,他认为这是那位神秘的雇主对他的考验,不过他压根没在怕的。为了掩盖真实身份,他出门佩戴面具,他在城市里放出关于乌鸦侦探的都市传闻。这是一个烟雾弹,故意让那些调查他的人认为这才是他的真实身份,从而放弃调查。

或许整座安城市只有那个看守禁地的老头子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作为曾经的战友,他相信老头子不会背叛他。

“请问你为什么要戴这个面具啊?”有大胆的学生上前问,那是个女孩子,看向他的眼中异彩连连。

乌鸦对这种未成年的小孩不感兴趣,也不敢产生兴趣,即便这些孩子再怎么崇拜他再怎么对他感兴趣,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炫耀的事。常青中学的学生大多数城市高官的子女,他生怕惹上某某某高管,被以什么“拐卖未成年人”的名义锒铛入狱,那就社死了。

“是在玩乌鸦侦探的角色扮演吧。”有男学生说,乌鸦侦探的传说在他们男孩子的群体内是热门的话题,所以他一眼认出来乌鸦这身行头是啥意思。

“啊,角色扮演,对角色扮演。”乌鸦笃定地点点头,心想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白费,听闻乌鸦侦探的传说的群体越来越广泛了,都渗入到高中生中去了。

可惜的是这个男孩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乌鸦侦探本人,否则他一定会兴奋到尖叫的。

乌鸦的精神有些恍惚,他本来还想在那个天台上再待一会的,好好回忆一下那个女人的样子,她死在他枪下时所展露出的笑容。

没错,他就是天台事件的当事人,老头子为了验证他的身份刻意说了错误的故事。那并非是一个男孩背叛女孩的故事,女孩并不是什么逃逸的朝廷重犯,而是从某个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实验体,一个拥有着异能的生物兵器。

在不知道多少年前,人类找到了神话中所谓的“热河流域”,曾经孕育万物的河流在千万年后彻底消失,只留下了让人类科技实现大飞跃的矿石,全新能源“克里棼斯”矿石。

那时人类正处于蒸汽机时代,名为克里棼斯的科学家在热河干涸的河床上挖出了这种闪烁着彩色光芒的石头,机缘巧合下他把这种石头塞入他们火车的锅炉之中,这种矿石瞬间燃烧,其蕴含的功率利用率高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超越了后来发现的电能。

科学家们以克里棼斯的名字来命名这种全新的能源矿石,来感谢他对人类进步的贡献。克里棼斯矿石具有一定的放射性,这种粒子被一些动物吸入后,会在动物的皮肤表面产生纯度更高的克里棼斯矿石结晶,这种结晶会继续释放放射性粒子,继续感染动物,继续产生新的结晶。就这样形成了一个自洽的能源循环,这种能源再生的量超越了人类使用的量,所以人们开始抑制这种能源的开采,一是因为克里棼斯矿石已经够用,二是因为克里棼斯矿石的放射性粒子对人类也有或多或少的影响。

西元历1990年,北方诺国哈伊尔矿场出现了第一位人类感染者,那是一名矿工,因长时间接触克里棼斯矿石导致他的身体被克里棼斯粒子改变了。在感染之后,他获得了扭曲物理空间的能力,哈伊尔矿场警卫亲眼看到感染者凭空捏碎了一名矿工的头颅。

诺兰斯特帝国政府立刻注意到这件事,他们召集国家科学院能源学教授、医学院院长、国家军部大将,立刻组建了对付感染者的特别行动小组。当时国家科学院没日没夜地开会,想要查清楚为什么人类感染者和动物感染后所表现出的症状不同,说白了就是想搞明白为啥人类会获得这种超能力。后来基因学大佬卡尔图冈登场,提出了全新的研究思路,他把这种特殊的感染者名为“空想生物”,意思是属于想象中的生物,开始研究空想生物和热河的联系,企图从这里面找到获得超能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