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陆志泱在不知道多少次回放谢兴龙的口供录像,供词文件就那样摊开在跟前。他也不看,而是闭上眼睛听,听着谢兴龙丝丝入扣地解释他是怎样把受害者引入他的陷阱。他们被灌了麻醉药的身体任他摆布,他又是怎样用最爱的匕首割掉这几个人的下体,血沿着刀刃涌到他的手套上,他把那团肉握在掌心,软掉的,尺寸小巧玲珑、着实可笑——就这么小的玩意、丢掉也罢——然后塞进那些意识模糊的男人潮湿又黏腻的嘴里,扒开那些泛着油光的嘴唇,能看到里面的牙齿好像参差不齐的砖块布满牙垢和黑斑。
血很快漫开。
谢兴龙的家里发现的物证确凿,供词也很详细,他把每一次犯案的过程讲得滴水不漏,这让陆志泱相当确定他会被量刑的,但陆志泱就是觉得缺了什么。
这是刘局长和他最大的不同。刘局长没有亲自去到现场,而当他在案发现场看到了如此被精心布置好、甚至可以说是干净整洁的一切时,比在PPT上看到照片更加触目惊心。他根本无法接受谢兴龙关于案发现场的布置只是“混淆视听”的解释,也无法接受这个嫌犯关于犯案动机仅仅只是“随机杀人”的说辞。
2011年离年末还只有三天的时候,检方对谢兴龙连环杀人案提起公诉。
陆志泱再一次去了拘留所。他原本想跟谢兴龙聊聊却被那个杀人犯回绝了,理由是直到庭审之前,除了自己的辩护律师,他都不会再说一句话。就是那一刻陆志泱感觉细碎的怒火在胸口涌动,吃了杀人犯的闭门羹他还是头一回,但林峰却劝他消停点,这都是常有的事。
“志泱,”然后那天他破天荒地在下班后被刘局长叫去了办公室,“你这阵子被谢兴龙搅得不得安宁,因为你的身份,对谢兴龙案这样上心是情有可原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失掉作为民警的原则。”
“刘局——”
“志泱,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关于谢兴龙‘随机杀人’的这个解释。”
陆志泱吞咽了一下。他选择沉默。
“去年发现那四名受害者都和央铭集团有关之后,我本来想让你退出,不再参与办案。”刘局长说,“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
“退一万步来讲,谢兴龙最终说那四个受害者的选择是随机的,你也应该松了一口气吧?”
陆志泱咧开嘴,笑容大概很是难看,但他还是点点头。
“做好谢兴龙案的善后工作吧,志泱。”刘局长叹了口气,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被一圈圈的皱纹包裹住了,“这案子……”
终于是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