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帝心(1 / 1)重生之贵妃为帝首页

丑时一刻,承乾宫寝殿光华大起,陛下夜半醒转,吩咐伺候沐浴。    曹方领内监宫女安排妥当,退出浴池,不一会儿,宫女捧衣而出,曹方瞥见纹龙寝衣上的湿迹位置,片刻的了然后,心中暗暗纳罕。    今日午后,陛下设宴太液池,是后宫许久未有的盛事,上至妃嫔,下至才人,无不尽心妆扮,恭迎圣驾,云韶府所挑选献乐的舞姬,也是个顶个地鲜妍水灵,整场宴可谓是仙乐缥缈、美人如云,但起兴开宴的陛下,却始终兴致平平,寂然少语,及到晚间,也如往常一般,未召幸任何女子,这夜里,到底是怎么了?…………    曹方满腹疑团,明帝何尝不是如此。    氤氲的水汽中,他想起梦中人的滴滴香汗细细娇喘,想起他进入时她微微蹙起的眉、唇际逸出的音,腹下又是一股燥热,难以自持。    白日初见,他对怀王妃频频留意,以为只是太久不近女色所致;可午后宴上妃嫔,端容有之,娇媚有之,冰清有之,玲珑有之,他面对着后宫佳丽三千,心中却不停地忆起她的姿容,甚至拟想她的一颦一笑,舞姬献舞,恍然都好似她在起舞,及至夜间入梦,更是荒唐…………    虞苏苏…………虞苏苏…………    明帝默念着这个名字,回想起梦中旖旎风光,更觉口干舌燥,吩咐进茶。    曹方亲自端茶近前,明帝接过饮了半口,觉清香幽甘,与平日所饮不同,慢品半杯,周身的燥热,仿似都消退了,满意问道:“这是什么茶?”    曹方笑道:“这是青州新进贡的,唤作苏眉。”    明帝饮茶的动作立时顿住,片刻后,只听一声清脆的瓷响,金丝缠枝花纹茶杯,在浴池边上化为碎片,狼藉一地。    “陛下……”曹方惶恐垂首,在场内监宫女纷纷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明帝冷冷望着茶水横流的地面,心境亦是狼藉不堪,他是天子,却像是被一小女子胁迫了心志,不过是见了一面,喜怒欲望,居然均因她难以自持,而这小女子,还是他最小的儿媳,回想那梦中一声冷冽的“父皇”,明帝羞惭难当,可羞惭的同时,另有一种禁忌的刺激快感,浮上心头…………    明帝双眸愈发幽深复杂,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曹方…………”    “陛下……”曹方伏地等候着御命,但等了许久,都等不到陛下的命令,悄然抬首看去,见濛濛水汽中,明帝靠着浴池壁,眉头深锁,眸光幽邃,似在天人交战、艰难决断着什么,最终,不知是哪一方占了上风,明帝颓然地仰靠着池壁,哑声道:“去将苏眉再沏一杯来。”    三日回门,对于苏苏来说,只是简单走个过场,主要是给祖母看看,好让她放心。    她与萧玦的表现,不算如胶似漆,但到底相安无事,人前算过得去,看到祖母舒展的眉头,苏苏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按照风俗,回门这夜得宿在女方家,萧玦对苏苏嫁前的闺房很感兴趣,时而看看博古架上的玉瓷摆件,时而翻翻书架上的典籍乐书,神色怡然。    苏苏看他乐在其中,抬脚走开,行至后园,见虞姝姬迎面而来,见了她屈膝一福,“王妃。”    自明月坊后,苏苏再未与虞姝姬单独相处说话过,也不知慕容离有没有将她的话带给虞姝姬,不过依虞姝姬自矜的性情,就算慕容离说了,她也未必肯听。    “我听祖母说,伯父择了几位青年才俊,正为姐姐挑选佳婿?”    “这都是托王妃的福,因着王妃,来向我与媛姬提亲的人,几乎要踏破门槛,那些往日瞧不上咱们虞府的世家,也都开始往来了”,虞姝姬笑意盈盈,“先前王妃闹得那样,我只怕怀王心存芥蒂,可今日一见,怀王待王妃真是极好,做姐姐的,也就放心了。”    虞姝姬说话向来是九曲十八弯,暗有深意,但苏苏从来懒得去细想,“嗯”了一声道:“多谢姐姐关心。”    虞姝姬仍然笑着,话锋却是一转,“只是世间男子多情,怀王又是这样的身份地位,日后难免分心侧室,妹妹切莫一味拈酸吃醋,惹怀王不快,得学会张弛之道。”    和慕容离这风流鬼混在一处,于这方面真是颇有心得……想来虞姝姬和慕容离搭上,或就是通过结识清河郡主……能说动未来的反臣为她谋事,苏苏对她这位姐姐的手段心志还是佩服的,若非生为五品官员之女,而是高门世家的小姐,依虞姝姬的美貌才华,以及隐在其下的心志谋断,应早就名满长安。    苏苏如此想着,走心感概道:“其实,论性情才智,姐姐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虞姝姬万万没想到苏苏会说这样的话,向来玲珑八面的言辞也愣住了,“王……妹妹…………”    苏苏望向庭中的合欢树,“姐姐记得伯父在平昌的宅子,也有一株合欢吗?我第一次见姐姐,就是在那棵合欢树下。”    “记得…………”虞姝姬印象深刻,那时叔父叔母刚过世,父亲去洛水接了他们的独女来。她第一次见到苏苏,苏苏正在树下捡拾吹落的合欢花,一身服丧的素白曳在风中,仿佛风大些就要散。她走近前去,苏苏抬头看她,小鹿般怯怯的眼,却又蕴着清韧,将哀伤藏得干净,片刻后的犹豫后,抬手将合欢花递给她,展颜一笑,眉眼弯弯。    苏苏追忆着笑道:“记得有一次和姐姐们捉迷藏,我藏到了这棵合欢树上。结果因为藏得太好,姐姐们从树下经过了几次,也没找到我。”    找到了的……她早就看到了树枝间垂下的粉色绣鞋,一晃一晃…………只是…………虞姝姬垂下眼帘,那时苏苏初来,父亲怜她孤苦,对她十分照顾,胜过亲女。她恼怒苏苏分走了父亲的宠爱,嫉妒苏苏随便写写字就能得到父亲的赞许,而她苦练数夜的书法,仅仅得到一句“尚可”,就像现在,她嫉妒苏苏为何什么都不做,就先有丞相之子追求、后有怀王请旨赐婚,而她苦苦钻营,为了向上去陪那些世家小姐,忍受她们的高高在上和言语暗讽,却还什么也没有…………    “等啊等啊,等得我都困了,后来我靠着树干睡着了,等醒来时,天都黑了…………”苏苏笑道,“上树容易下树难,我看不清位置,试了好几次,都不敢下去,好在姐姐们来了。”    虞姝姬默然不语,那时的她,是担心将要回府的父亲,发现苏苏不见了,要责骂于她…………    “媛姬姐姐提着灯,让我快点下来,那灯照不清上面的枝桠,我总是犹疑不敢,后来还是姝姬姐姐抱了床被子出来垫着,让我赶紧跳下来,说会接着我,我大着胆往下跳,才发现没有我想象地高,夜风很凉,可两位姐姐的手,很暖。”    如果不是对虞家颇有感情,前世的明帝,一开始怎能用虞家来胁迫她…………苏苏笑叹了口气,“后来被子上的草屑出卖了我们,这件事还是被伯父伯母知道了。我们被一起罚去祠堂思过、不得用晚饭。媛姬姐姐是惯会藏吃食的,从怀里掏出两块香米糕,递了一块给姐姐,姐姐又将那块掰了,将大些的给了我。媛姬姐姐心大,对着满屋子的牌位,倒在蒲团上睡了,而我和姐姐,说了一夜的知心话。”    虞姝姬忆起当年,当时她说她要做贵女,如果不能被人仰望而活,宁可死去,她问苏苏将来如何,苏苏愣了下,咬了咬手中的香米糕道,现在就不错啊。于是她从此将苏苏视为亲妹,可现在,希求“小家之乐”的,飞上了云端枝头,而梦想着做“人上人”的,还徒然地陷在尘泥里…………    与苏苏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了呢?或许是从年岁渐长,发现苏苏比自己生得越来越好,她精心妆扮却敌不过她素面朝天;或许是日常相处,发现比她懒散的苏苏,灵颖悟性却远远强过她,无论诗文乐舞,还是琴棋书画…………不是苏苏的错…………虞姝姬知道,是自己的心,被年复一年积攒的妒火,烧得发狂,才会去与慕容离定下那样一条计策,去破坏她的婚事,反正,她一开始就不愿嫁给怀王,这样,也算帮她…………以后嫁不出去也就嫁不出去吧,等她以后做了贵夫人,她养她,一辈子…………    “一晃,十年过去了啊”,苏苏感慨着轻叹了口气,“今日,我也想与姐姐说句知心话”,她转过身,深深地望着虞姝姬,“离慕容离远些,他太危险了,与他相处,无异于引火烧身,这样做,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整个虞家。”    夜里下起了雨,敲打芭蕉,淅淅沥沥,绵延的凉气,不断地渗进帐帷之内,萧玦搂她的臂膀紧了紧,轻问:“冷吗?”    “…………热。”    苏苏将他推开了些,萧玦不以为忤,只抓住苏苏的手,送至唇边吻了一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这种时候,这种动作,还能在想什么?!苏苏对云雨之事并不热衷,偶一为之即可,前世为怀王妃时,萧玦年轻,精力旺盛,她其实不大受的住,但当时因为爱恋,遂都顺着萧玦而已,今世,大可不必了。    苏苏冷漠地抽回手,“谁知道你想什么?!”    萧玦低道:“我在想,我遇见你,怎么这样晚…………”    苏苏默默嗟叹,不是晚,是太早……要是晚个几个月,她早就回了洛水,哪用得着现在和他躺一张床、盖被聊天…………    “你是十三岁随虞家来的长安,如果我们早三年遇到,在那个人之前,也许现在你待我会不一样……”    那个人?苏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当初戏演得太成功,再加上夜奔空雪斋那件事,不少人应如萧玦一般,还以为她深爱谢允之………谢允之现在在朝为官,这件事会不会对他的仕途名声有影响,要不要想办法澄清下…………苏苏一边思考着,一边对萧玦道:“殿下现在闭上眼睛,就可以做梦了。”    萧玦笑了笑道:“你知道成亲那天早上,我醒来看见你睡在我身边,有多高兴吗?我好害怕是梦,就像从前一样,醒来一个扑空,什么也没有…………”    苏苏敏锐地提取了关键信息,“殿下还做过这种梦?”    隐约的光线中,萧玦的脸腾地烧起,“……啊……这个…………”    苏苏瞧他那窘迫样,噗嗤笑出声,出息啊,这辈子的萧玦!    萧玦见苏苏笑了,也放松下来,唇际蕴了清和的笑意,“我有时觉得,你恨我恨到骨子里,可有时又觉得,你也没有那么恨我。”    苏苏直接略过这个话题,“那你有没有梦到别的,比如为什么躺在棺木里?”    萧玦声音中透出迷茫,“没有,那段梦境,就像是缺失了一样…………其实梦中的事,与现实很是不同,比如,梦中的你,要温婉许多…………”    “看来殿下喜欢温婉的”,苏苏道,“明儿回去,让佩云留意留意……”    话未说完,就被萧玦迅速截断,“我喜欢的是你。”夜雨声中,他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