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沈明润带着红羽和阿福,在街上逛着,逛的久了有些累,边找了个茶棚子坐下,要了杯茶水,解解渴。 正在休息之间,听到旁桌的人在聊天,是几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家境看起来都不错,有人问当中一个相貌不错,但衣着显然不如其他人的男子:“范兄近来心情不错,可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啊?” 那姓范的男子名为范旻显,神情颇有些得意地笑道:“自然是有好事,而且是你们万万想不到的好事。” 几人一听,顿时起哄,让他别卖关子赶紧说。 范旻显这才道:“春晓楼的云霜姑娘,给了我这个。”边说,他边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沈明润仔细一瞧,竟然是一张面具。 上面绘着莲花的纹样,清雅而又妩媚。 和兄长得的那个面具似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这云霜姑娘又是谁? 几人一看见面具,顿时沸腾了起来:“范兄可真是走运,竟能得到云霜姑娘的青眼,我等实在是羡慕至极!” 范旻显得意地将面具小心翼翼地收回怀里。 旁边另一个公子开口道:“比不得范兄桃花运这么旺,不仅家有娇妻,来京城中了进士,还得了德宁县主的芳心,现在又来了一个云霜姑娘,真是让人羡慕。” 本是奉承玩笑的话,谁知范旻显一听,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对起来,不悦地道:“我家中何时有娇妻了?” 被问的公子一愣:“难道不是嘛,我听你的老乡郑兄说的。” 范旻显脸上隐隐有些不耐:“他知道什么,我从未娶妻过,何来这一说,简直是毁我的清誉。 那公子一愣,未曾料想他竟有这么大的反应,当下也有些不悦。 旁边的人见状,暗自捣了捣他的胳膊,打圆场道:“韩兄这么也是道听途说,开个玩笑而已,范兄切莫当真。范兄怎么可能已经娶妻了呢,否则县主也不会垂爱了,你们说是不是?” 周遭的人连忙附和着,范旻显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不过这云霜姑娘,范兄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呢?” 范旻显目光躲闪了一下,道:“县主如此待我,我便不能三心二意,这云霜姑娘,自然是不会见的。” “这可真是可惜了,云霜姑娘可真是个尤物啊。” 沈明润边润着嗓子,边听他们的谈论,听到这里,突然被一个人打断了。 一个阴影笼罩了下来,沈明润抬头一看,竟是顾玄嘉。想起上次他的话,她就一阵耳热,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顾玄嘉穿着常服,像个寻常的贵公子,头发半束起,眉目朗朗,此刻站在简陋的茶棚里,立刻吸引来很多目光。 而此刻他正盯着自己瞧,沈明润低头一看,为了方便出来,她做了男儿打扮,没想到让他看到了。 “随意便走到了这里。”顾玄嘉随口道,然后又状似无意地询问,“洛京新开的春晓戏园子据说挺有趣的,你可要去瞧瞧。” 这提议还是他妹妹说的,天天嚷着想去听戏,一般女孩子,应当会喜欢的吧。 沈明润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头。方才听邻桌的话,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去看看也无妨。 这么想着,两人便往戏园子走了。 这个戏班子原先不在京里,到京城以后,包下了城南昌乐坊的一处旧戏园子,稍加修缮之后,重新挂上了春晓楼的牌匾,在一个月前便对外开放了,到现在,在洛京已是小有名气。 刚走到离戏园子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就走不动了,因为前来看戏的人太多,所以道路被围个水泄不通。 因为前来捧场的看官太多,甚至于需要提前预订,不曾想顾玄嘉直接拿出戏单,朝门口的小厮出示了一下我的然后立马有人引他们去了楼上的包间。 在二楼坐下,不久,二胡琵琶声响起,戏便开场了。 沈明润接过戏单看了看,演的是一出《西厢记》。剧目倒是无甚稀奇,恰逢小二上来送些零食水果,她便朝他问道:“京里的戏班子,无一不演西厢记,你这处的西厢,同别处有怎么个不同?” 小二笑道:“这西厢同别处别无二致,仍旧是那个西厢,不过唱的人不同,自然就是不同的西厢记,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明润轻轻挑了挑眉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小二谦虚道:“小的在这春晓楼,算嘴最笨的了,您二位慢慢看慢慢品,小的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顾玄嘉给了他一些碎银子作为赏钱,那小二眉开眼笑地道谢,然后下楼去了。 这时候,听得一声甜润明亮的“红娘”,旦角儿便出场了。 主要的角儿果然都带上了面具,沈明润眼尖地看到,她脸上面具的花纹,和方才茶棚里那个范旻显得十分相似了都是...... 楼下坐着品茶看戏的人群里,仿佛潮水似的,起了好大一阵的骚动。沈明润支起耳朵,听到了“云霜姑娘”几个字,想来是这演崔莺莺的女旦的名字了。 “今日暮春天气,好生困人,不免唤红娘出来分付他。红娘何在?”嗓音明亮细腻,又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情,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可是却十分地引人注目。那云霜身段柔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流露。 到了这里,沈明润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趋之若鹜了。 “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唱到此处,崔莺莺眉尖微蹙,一双眼睛里流露出哀愁,令人心疼不已。 沈明润喃喃地道:“还真是有些味道。” 顾玄嘉在一旁安静地喝个茶水,目光在一楼的茶客里一个个逡巡着,冷静而深沉。 很沈明润回过头来触及顾玄嘉的神色,一愣,才回过神来:“你来这里,是为了查案子?” 顾玄嘉目光收回,看向她,轻轻地点可点头,确实如此。 “前两天,吏部死了一个官员。” 又死人了?沈明润微微错愕。 顾玄嘉低声说道:“死者死之前,很喜欢来这里听戏,所以我过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沈明润这下明白了。 总之友发生的地方,总是少不了大理寺忙碌的身影。不过沈明润最近对大理寺改观不少。 台上正唱到十里长亭送那张生赴京“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悲凉凄紧,催人心折。 沈明润看得正入迷,低头啜了一口茶水,眼角余光不小心瞥见台下的一个男子,正望着台上的云霜姑娘,目光都看痴了。正是在茶棚里看见的范旻显。 看他这个神情,沈明润不由地想起了在茶棚里那帮公子说的话,看来这范旻显对德宁县主,也不是那般一心一意。 “那人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范旻显,怎么了?”顾玄嘉见她一直看着楼下的范旻显,下意识问了一句。 沈明润收回目光看向他:“怎么,他还是新科的进士?” 顾玄嘉点了点头:“进士榜上第六十八名,皖南人,家世倒是一般。” 沈明润好奇道:“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难不成把榜上有名的人都调查了一遍不成。” 顾玄嘉轻抿了一口茶水:“这些进士以后要在朝廷各处担任职位,自然得身世清白,这些吏部都要知晓的,我也凑巧了解过罢了。” “我今天在茶棚里,凑巧听见他和几个人在说话,好像德宁县主对他有意?” 德宁县主是荣郡王之女。以范旻显的家世,进士六十八名,按照惯例,应该到地方上去任职,留在京里的可能是极小的。不过若是得到县主和郡王的垂青,那就不一般了。 “确有此事。”顾玄嘉点了点头。 一出戏唱完,顾玄嘉叫来小二,朝他道:“不知道,可否见一见你们班主。” 小二有些为难地道:“这个……我们班主,一般不见人。” 这时顾玄嘉拿出一样东西来,递给他:“这样呢?” 小二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从顾玄嘉手里接过面具:“小的这就去请示班主。” 沈明润一直注视着楼下的动静,唱完戏后,云霜姑娘便跟着其他伶人一起回了后台,退场的茶客挨挤着往门口涌去,一时混乱无比。而在这混乱中,沈明润眼尖地看见有个人进了戏台的门口,分明不是戏子,却戴上了面具,看衣着,正是范旻显。 沈明润摇了摇头,觉得甚是无趣,懒懒地将目光转了回来。 然后就看见了顾玄嘉手里也拿了一只面具。她有些讶然:“怎么你也有这个面具?” 顾玄嘉眸光微顿:“这面具是从被害的吏部何大人那里找到的,怎么,还有谁有?” 沈明润吓了一跳,这面具怎么还同人命扯上了关系,忙道:“方才那个范旻显,手里也有一具。” 顾玄嘉目光一凛,朝楼下望去,现在大部分人已经出去了,已经看不到范旻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