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喝了几口，范思平接回去不吭声，继续劳作。挖地的公分最多，一天十个，其他丢种子，运种子都是6个公分。男知青里面，除了老大哥向阳，也就范思平也能有力气拿十个公分。刚来的肖霖早上试过挖地后，挖了半个多小时，就有自知之明的跑去跟女同志一起丢种子了。

陈湘上辈子在清风寨就种过地，虽然换了世界，农具有些改变，但是用两下后很快就上手了。

一早上，听着身边男人女人们聊天，偶尔也有人兴致来了，唱两句充满时代意味的歌曲，倒也热热闹闹的过去了，不觉得多累。

中午大喇叭广播节目又放起了歌曲《东方红《大海航行靠等，也会播报一些全国各地的时事新闻。

吃饭是在另一间大房子里，陈湘发现，这里以前应该是座庙，供台上曾经树立的某个神仙偶像，被人打碎推翻。旁边一些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壁画，也只剩下斑驳痕迹，大部分被人为刮掉。

陈湘打了饭，是一碗比较稀的夹着红薯块的高粱米糊糊。菜只有一大盆腌酸菜，一人一筷子。

陈湘几口就吃完了糊糊，说实话干了一早上挖地的活，这碗糊糊压根不顶饿。但是这里的饭是集体供应的，也有定量。还是得想办法，自己多准备点干粮才行。

陈湘看到那个苗苗把自己碗里的糊糊飞快全部倒进了范思平碗里，范思平不耐烦的说“苗苗，你吃不完就给别人。”

苗苗眼圈一红，委屈的娇软着声音说“这些糊糊太粗了，卡嗓子，我吃不下去，我不是看你一早上干的累，怕你不够吃吗？”

陈湘和陈禾简直目瞪口呆，你吃不惯，就倒给一个男同志，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也太开放了吧？陈湘上辈子和堂弟鱼头关系那么好，也没有把自己吃一半的碗里的饭倒给鱼头。

邹凤云端着大海碗，悄声说“你们不知道，刚来的那天，她连行李都让范思平背的，啧啧，我都说了，也就这两年批斗会开的少了，不然准拿她当典型。”

陈湘知道什么叫批斗会，她没参加过，但是记忆里是有的，前几年闹得最凶的时候，她这个身体还小，只记得把几个家里最有钱的人，拖到城里的文化讲台上，脖子上挂着大木牌，有一些胳膊上戴着红布的红卫兵，轮流数落这些人等罪责，有的是真的，有的是编造的，骂完后，还叫他们从跳台上滚下来，拿烂菜叶丢，伸手扇耳光，扇一巴掌，问一句认不认罪。受不了自杀的人多的是，也有的是被批斗死的。死后尸首都不允许入棺材，直接是草席子裹了埋进去，家里人连祭拜都不敢光明正大。

底下的人不敢不跟着喊，如果你不喊，那么下一个思想有问题的人，被批斗的人，就有可能是你。今天批斗这个，明天批斗那个，闹哄哄的。

肖霖也吃完了饭，喊陈禾陈湘，问明天去县城买东西去不去。

刚来的知青，可以允许请假一天去买一些物资，只要拿着村长开的条子就行。

陈湘两人点头，约好了出发时间。

下午照样是干活，干完后听着广播吃饭。这里晚上黑的早，又没有娱乐活动，所以都早早进了窑洞.

陈禾晚上有点拉肚子，所以陈湘陪着她去厕所耽误了一段时间，回到知青点时，煨着洗漱用的热水的锅空了，外间水缸也空了。陈禾和陈湘两人只有一个暖水壶，里面的水也恰好被两人喝完了。这下是一点洗漱的水都没有了。

村里用水要去隔了四五公里远处的一口水井打水，知青点有个大水缸，向阳安排好了，由知青轮流去挑水回来。男同志一人一天，女同志是两人一天。另外还有负责每天给大家烧热水，灌暖水壶的。

邹凤云告诉陈湘，这里的人平日里只要没怎么流汗，都是简单洗脸，再用洗脸水洗脚，就可以上床休息了。

但是现在，两人什么水都没有，白天劳作一天本来就累了，现在洗不了，陈禾直想发火，还是陈湘劝她算了，毕竟是她们自己回来的太晚，明天早上陈湘去挑水回来好好洗一下。

邹凤云看两姐妹站在院子里半天不进来，披着袄子出去问清楚后，热心的把自己暖水壶里还剩下的半壶水给了两人。但是也不多，所以两人今晚上只好简陋的擦一擦，就睡觉了。

陈湘挖了一天地，总感觉浑身不舒服，又怕吵到别人，克制着偶尔才翻一次身。毛爱花睡在陈湘旁边，看她没睡着，就悄声跟陈湘说话。

“你知道你们那份水，被谁用完了吗？”

陈湘在黑夜里看不清毛爱花的表情，只发出了轻微的疑惑声音，毛爱花神秘的说“是苗苗，她今晚上还洗了头。你们下次可得早点回来，当面说说她。”

陈湘却觉得，毛爱花的语气里，怎么听都是挑拨，看好戏的姿态。所以也没吭声，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透着光亮，陈湘就小心的穿衣起来，摸到厨房，准备拿水桶去挑水。出门时却意外的遇到了也是来厨房的范思平。

两人打了个招呼，按照向阳的安排，今天确实是范思平负责挑水。

“我和我姐，都想擦擦身上，又不想用太多大家挑的水，所以我自己去挑。不多占时间，一趟回来就行。”

厨房只有一根扁担，两只水桶，陈湘先一步拿了，范思平只能空着手。陈湘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番。

“是我起的早，今天要去县城，所以打算去之前先把水挑好放着。现在还早，不急。”范思平笑了下，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说“是不是苗苗昨天洗头用太多，导致你们俩姐妹没水用了？”

陈湘不想撒谎，但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便点了点头。

范思平不好意思的伸手想拿水桶。“我来挑吧，如果不是苗苗用多了，超出了份例……”

“你？”

陈湘本不是个好奇的人，但是在她这个古代过来的女人看来，除了亲戚关系，一个男人，这么照顾一个女人，不在乎外人眼光，只能是喜欢她了。

“我们一个院子长大的，她家里都给她找好了工作，非跟着我下乡。她比我小，从小爸妈就说要照顾好这个妹妹。”

范思平虽然很不耐烦苗苗有时候太造作，但是毕竟是从小的青梅竹马，这次出来，双方父母都百般叮咛要照顾好苗苗。没想到，昨天他回来也比较累了，没注意，苗苗就把别的知青的份例水用完了。

“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陈湘看范思平这么说，没多争论，直接让出了水桶和扁担，看着范思平走出知青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