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头不是没有轻重观念的人,他知道,寨主和二当家只想把陈湘保下,一旦被官兵抓住,作为匪首女儿,陈湘只有一死。
他自四岁那年差点饿死,被陈伯扈收养,给饭吃,给衣穿,教认字,教功夫,虽然平日里自己没个正形,也跟着喊“二当家”,但是那句“爹”,是一辈子认定的事情。
鱼头不多话,抱起陈湘就从议事厅暗门离开。
黑夜里,他咬着牙,抱着陈湘一路飞奔,往日被陈伯远鞭打追赶,练就的腿脚功夫,此刻发挥到极致。
来到清风寨荒芜的后山悬崖边,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岩石下面,是有将近二十多米高的距离,下方有一深潭。此刻月光影影绰绰,悬崖下方,也成了巨兽的口,空洞,骇人。
即使晴天,从岩边望下去,也是云雾遮挡,看不真切。不仔细看,外人都会以为下方是万丈深渊。
但是小时候,鱼头调皮,追着一只松鼠,从边缘滑下去过,下方就是一个深潭,水流缓慢,跳下去,只要找对角度,总会有一定几率生还。鱼头将此处报给陈伯扈时,陈伯扈脑海里就产生了将这里作为不得已时退路的想法。
官兵围山围了三面,只有这里是没有官兵上来的,皆是因为这里地势险峻,连寨子里的人都不会从这里走。
“湘姐,我们如果能活下去,就给寨主和二当家报仇!如果死了,黄泉路上,鱼头也陪着你!”
鱼头拿出一条绳子,将陈湘和自己捆在一起,抱着陈湘,一跃而下。
清风寨大厅门口,惶恐不安的村民,有拿刀的,拿锄头,拿棍子的,皆拱卫在陈伯远和陈伯扈身后。对面是方兰生和念玉,两人一身便装,手持利剑,目光森然,与陈伯远陈伯扈对峙。
念玉身后,有站着装备精良,手持统一武器的官兵。专业队伍,对上草台班子,这战还没打,气势已经输了。
“方兰生,原来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来我清风寨做探子,委屈您了。”陈伯远手握双砍刀,神色肃穆,语气讥讽。
“陈寨主——”方兰生产生一点不合时宜的尴尬。
“陈寨主!”念玉接过话,高声喊道“我以当朝公主名义保证,只要你放下武器投降,交出十三年前抢来的税银,就可以放寨子里其余无关村民回归良民身份,回到小河沿村,同奈良县所有村民享受一样待遇。”
念玉的话一出,陈伯远身后本就不坚定的村民更是产生轰动,不少人已经将举着的武器放下,踌躇的望着彼此。
陈伯远与陈伯扈对视一眼,片刻后又望着念玉和方兰生“此话当真?”
方兰生也点头“陈寨主,我在此处住了半年,知道村民们大多无辜,不是为非作歹之徒。我也向你保证,绝不迫害无辜村民。”
念玉又继续劝说“只要我一声令下,身后的大梁铁骑片刻间就能踏平清风寨,之所以等到现在,是因为父皇是非分辨,会给他的子民一个机会。”
陈伯远身后,传来武器掉落的声音,原本也有此打算的陈伯远更是知道,这是一场注定胜负分明的仗。
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能给后山的鱼头,多拖延一点逃生时间。估摸着二人已经跳下悬崖,陈伯远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缓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砍刀。
紧跟着,陈伯扈也放下了刀,身后还在犹豫的村民,接连丢下武器。
火把照亮了整个清风寨,天亮了,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清风寨,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