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怜云走在梨台市永湖镇的海岸路上,低着头,双手环抱于胸,夹着三层厚的棉袄默默前进。
正值暑期三伏天,一大批前来沿海城市避暑的游客来到了梨台市的这座旅游小镇,在沙滩周围进出的游客很难不注意到那个行迹古怪的女人。
在这酷暑炙烤万物的天气下,竟然还有人敢穿得和过冬一样,如果不是精神病,或者是为了拍视频,这样哗众取宠的行为很难说的过去。
然而,路过这女人身边的游客却无不皱眉,他们有的人在跑回到伙伴身边后,纷纷发表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类似感受:
“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的?站在那疯子身边就总感觉感觉毛毛的,从内到外,冷得慌。”
“我刚才,好像看见那家伙,居然吐出了白色的雾气,这不是冬天才能看见的吗?”
郁怜云没有理会任何人,闭着眼睛前进,直到走到了海岸路的尽头。
耳边嘈杂的声音已经渐渐消失不见,但她却没感觉到任何一丝如释重负,因为当人类的声音听不见了,环境安静下来了的时候,另一种声音就开始加重了,同时带来的还有一种不可溯源的,穿刺灵魂的低温。
“太阳……得赶在太阳下山前找到那家店。”郁怜云看着正午的太阳,仿佛已经看到夜幕降临的时刻,眼里闪过惊慌。
穿过海岸路,又过了两条马路,来到了一座小山下,一条窄小的石阶前,接着她就收起了挂着导航的手机。因为往后的路,导航便没有了记录,上面并没有她要去的地方的指引。
她只能依靠从网上网友们只言片语中扒出的信息里,拼凑出来一个大概的地点位置,接着她便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用她的眼睛和想象去寻找。
石阶没有护手,阶梯面窄小,郁怜云若正着上台阶,每一步都只能有半个脚掌踩在石阶上,十分的危险,于是她不得不侧着身子上山,像个笨拙的玩偶熊工作者,既要保住这身衣服,还要维持平衡。
石阶仅有十米左右的高度,但爬完的郁怜云却感觉自己已经花去了今天大半的体力,可她没有功夫再停留休息,她再看了眼她亲自书写并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指引纸张,默念道:“走中间那条石子路,走66步后遇到转角,再左转,继续走44步,便可以看到一个中西结合样式的小屋。”
她顺着指引,走上石子路,心里开始数步数,先直走六十六步,后左转直走四十四步,再抬头,树林的景色就出现了大变化。
只见不远处出现了大片槐树,绕屋而生,茂盛荫蔽,那屋子门前寒潭边上还整齐栽种着八棵枝干扭曲的鬼柳,那一棵棵柳树的树皮像人皮一样皲裂开来,露出张张“愁眉苦脸”,仿佛无数冤死的灵魂都捆缚在那柳树之中。
郁怜云腿脚哆嗦,牙齿颤颤,深山老林之中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座古朴庄严的宅邸,真叫人心怕,但当她看到宅邸门前摆放着一个00年代常见的土气店招后,她又不禁怀疑自己此行旅途的正确性。
只见店招的红色胶布上写着“林凌神奇妙妙屋”,“假一赔十”,“无效退款”,“药到病除”等彩字,那店招里头还内置着迪厅才有的霓虹灯光特效,看起来十分不正经。
这是鬼屋?是玩具屋?还是她要找的驱魔法器店?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忽悠人的商店?
可眼下,她已经到了目的地,也没有退路可言。
正所谓来都来了,不管如何,都要进去看一看。
走近,红木大门之上绘着两个獠牙可憎的脸谱,一赤一青,凶神恶煞,环扣的门把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并示意顾客进门方式需要推门而入,郁怜云照做进入了店内。
进来到灰砖铺陈的老宅之中,眼前排列拥挤的置物架便震撼了郁怜云的眼睛,她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拥有海量藏书的图书馆,只是那架子上摆放的东西并非只是书籍,还有各式各样的杂物,有书,有古玩,有现代器具,有教会秘物,也有稀松平常的日常用品……
物品的排列也似乎并没有什么逻辑讲究可言,古玩文物之类的价值不菲之物可能会与现代残次物品一起摆放,生物标本般的物件也可能与现代工业的木偶并架摆放,它们陈设的规律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诡异的是,郁怜云却觉得这些东西的摆放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它们身上仿佛都有着一种她难以道明的共性,正是那种古怪的共性让它们看起来十分和谐。
穿着臃肿的郁怜云就这样一边小心翼翼的穿行在狭窄的置物架之间的过道内,一边浏览着前后置物架上摆放的诡异物品,还要寻找这座店家的老板,她的脑中同时闪过一道奇怪的念头:“难道,这些东西都是这家店的驱魔法器吗?”
好不容易穿过了置物架,郁怜云却是因为走了一路,累到不行,气喘吁吁的扶着双膝,原地休息。
“女士,这么累的话,不如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一道清亮温和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店铺的寂静。
郁怜云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便看见一个大概才十七、八岁的青年正坐在不远处的茶几前,笑望着她。对方音容清秀,姿态优雅,他就像一尊英俊但却古怪的蜡像深深融入了这家古怪的店,在对方发声之前,几乎很难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在青年的背后有一神龛,神龛左右点燃的并非常见的红烛而是两盏白烛,烛光的光晕打在青年身后,犹如两点慎人的金睛在审视着她,郁怜云不由下意识的屏息。
近些日子实在是碰上了太多难以言表的事情,郁怜云的心跳在此时又不由加快了,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