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凝迫使宫女抬眼,眼神狠厉地盯着她,手上的力气也不断加大。
宫女疼得鼻子眉毛全都扭在了一起,她的后背沁出层层冷汗,手脚冰凉彻骨。
此刻她彻底慌了神,知道方凝绝没有在吓唬她。
“是……是……有人给了我黄金千两来诬陷姑娘的……是周姑娘和太……”
话还未毕,顾婷便打断了她接下来呼之欲出的真相:“你个狗奴才,竟然敢攀扯敏姐姐,简直是胆大妄为。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眼见顾婷的鞭子就要挥上来了,方凝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顾婷趴在地上,捂着滚烫刺骨的脸颊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方凝,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贱人竟然打了她!
“怎么,想要杀人灭口吗?”
“你怎么可以掌掴大将军府的千金?”周敏将手中的绢帕捏紧,声音很大,完全淹没了方凝刚才的质问。
“你还顾不顾姐妹情谊,简直是狼心狗肺!”
“姑娘此话诧异,方家女娘只是为自己讨个公道,随便就扣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帽子在一个未成婚的小姑娘身上,到底谁才是狼心狗肺?”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如同山涧清泉与碧石想和,抑扬顿挫,细听之下还能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
方凝循着声音望去,却撞进了另一双无比熟悉的深邃墨瞳中,心底的恐惧也抑制不住地疯长了起来。
萧景桓穿了一身玄黑衣袍,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他的轮廓分明,刀削般的下颌骨增添凌厉之感,薄唇微抿,散发着独一无二的王者之气。
而方才声音的主人则站在他身后,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长袍,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挽住。容貌俊秀端正,温润如玉。只是嘴唇苍白,隐带血丝,如水中明月,又如易碎的青窑,脆弱高贵,可望而不可即。
方凝认识他,定国公府的世子裴衍,自小便是锦衣玉食堆出来的翩翩公子,奈何从小患有心悸,请了无数名医也无法医治,故身体终年虚弱无力。
烈阳的照射模糊了萧景桓的面容,却将他修长的身影越拉越长,与地面斑驳的树影空隙相得益彰。
方凝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加重,她的脚步后移,双手也不由发颤。
上一世,自被打入冷宫后整整两年她都未曾见过萧景桓,只是不曾想再见他竟是这样的场景。
说来,这就是上一世她初次见到萧景桓的时刻。就是在这里,她被周敏陷害,只是那时的她笨拙,根本不知如何辩驳,也不知狠心利用手中的筹码,只能活生生吞了这本不属于她的罪责。
在她百口莫辩之际,萧景桓恰如其分地赶来,不计前嫌原谅了她,为她说话,清理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还在年后的大选中立她为妃。
方凝没想到皇帝竟会这般信她,自然也就对他一见钟情,此后更是死心塌地。
现在想想,简直可笑!
萧景桓若真是为她着想,应该是想尽一切办法洗净她身上的污名,而不是杀了那些说闲话的人。
他这般做就是要让她牢牢依附他,让她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利用方凝的一棵真心为他所用,让方家为他所用,直到毫无利用价值就一脚踢开。
萧景桓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隔了两世,她终于再见到了他,却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欣喜与爱恋,只载满了无尽的哀怨与仇恨。
“陛下可别再冷着一张脸,看把这方家小姑娘吓得,眼泪汪汪的。”
裴衍调侃的声音让方凝回过神来,她迅速垂眸,敛了敛神色,压住眼底的恨意,才跪地行礼。
萧景桓瞥了一眼裴衍,无奈摇了摇头。
方凝的异常也并未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妥,认为只不过是小女儿娇羞心态,并未在意。
他踱步上前,俯身想要将方凝扶起,却被她不动声色的拦截。
一眨眼的功夫方凝便退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而萧景桓的手臂停滞在空中,一时竟忘了动作。
差不多过了一口茶的功夫,萧景桓才悻悻地站直了身,将手背到了身后,幽暗的瞳眼中带了几分探究放到了眼前这个对他避之不及的小姑娘身上。
半晌后才冷言道:“朕方才在宫外听得分明,方姑娘觉得自己这个奴婢说的是不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