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我最后只听到他说。
两个修长的身影穿过寂静的长廊,巨大的蛇形雕绘蜿蜒在高深浮华的圆拱形穹顶之上,光线稀松的黑暗尽头,盛放着硕大漆黑的植物。东周皇帝刺静坐在书房,凝视着窗外淋漓的雨水。
“准备好了吗。”,刺沙哑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已经好了,父亲。”,锡站在铭的身后,听到铭严肃的回答。
“凡人一旦戴上冠冕,就会变得不知天高地厚。我们要告诉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是的,父亲。”
明日,铭和锡就将出兵前往荆骊,就像上次灭掉亚斯国那样。附属国众多的东周国,在第三十六世皇帝刺的统治下,强大且威严。而荆骊国拒不缴纳贡品和扣押东周使臣的事,已然在国中引起一片哗然。几位重臣奏疏,荆骊此举就是对东周的蔑视,智称王不过短短十数载,便已不将东周放在眼里,他是想学亚斯国,投靠南原国,联合周边小国和部落,独自称王称霸。却不想,没了东周的庇佑,荆骊这样的弹丸之地便是连蛮荒部落都抗争不过。一连串的笔墨书牍醒目地摆在刺的书案上。而在每日的朝堂之上,这也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锡很不理解父亲那段时间的沉默,哥哥铭曾拜见皇帝刺,希望亲自领兵出战,可是刺总是不动声色地对他说,再等等。现在,他们终于要出发了,去向世人展示不容侵犯的东周威严。
“荆骊和亚斯一样吗?铭。”,锡驱着马跟到铭的战马身边。
回应他的只有马蹄的哒哒前行混合着士兵们盔甲的磕碰声音,铭没有理会他,倒是跟在身后的士官回答道,“不一样,我曾听说荆骊的女子身体柔软轻盈,天下一绝……”,锡听得饶有兴致,可还未说完,便听到铭严肃地咳嗽,士官立刻住嘴。
锡有些无奈,他知道铭是断然不会和他聊这些的,他们一起长大,可铭是那样完美的一个人,他自小便是冷酷而又严肃认真,父亲赞扬他沉稳的性子,母亲给与他更多的照顾,让人觉得他就是为了东周而生,未来成为东周的王,继续带给这个国家繁荣。锡很羡慕铭能够得到父亲母亲的器重,而自己,也想学着铭的沉稳,可是十足别扭,索性还是做回玩世不恭。
“快到了。”,铭伸手示意士官上前。交代一番后,士官向后传达到。
“已到溯源天池地界,今夜在此休顿,明天将进入荆骊国境。”
“溯源天池?”,听到这个名字,锡有些开心,便开心地嚷嚷,“我要去看看。”
“哪里也别去。”,铭冰冷的声音从马背传来。
锡瘪了瘪嘴,暂时没有回应。
夜晚,锡找到白天和他讲诉荆骊的士官,想询问他是否知道溯源天池。而士官回应的也不过是东周已烂熟于街的传说,让他有些沮丧。他翘着脚躺在大帐的军椅上,听着铭和士官们做战争的部署。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也不是第二次。东周的领地一面靠海,另一面与内陆的各色小国接壤,这些小国家或依附于东周,或被狡猾的南原接管,抑或是跟从同样强大的北凉。他们似乎总是摇摆不定,哪个国家能给与更多的庇佑,便马上倒戈,将国内珍宝尽数奉献,可怜也可恨。在锡的眼中,这些小国家还不如一并征讨,变成自己的领土,小国中的王室变为一介郡主,都比日夜提防过的舒坦。荆骊一直是一块不小的肥肉,南原和北凉同样虎视眈眈,可历代荆骊的君主都是克己奉公,让人找不出差错,就这样夹在在这三分天下中,安然生活数百年。
次日晨光微亮十分,锡忍不住对天池的好奇,还是悄悄溜出了大帐。为避免弄出声响,便连贴身软甲也未穿戴。他朝着溯源天池的方向前进,在浓雾重露中冻得直搓手。离山顶越来越近时,一些绿色生物一颗一颗漂浮在膝盖高度的空中,微弱的亮光让锡颇感新奇,他伸手想要抓取,却发现那东西虚无缥缈,毫无实体,他的手指在它的体内肆意游走,可“嘭”的一声,它爆成一滩死水,黏黏的流淌在地上,发出腐烂的气息。锡被吓了一跳,但一股溪流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便没再理会。循着溪流的声音,一片雾气化开,那分明是一眼幽深的潭水。他踉跄着向前,在幽深黑暗的潭水水面,一只白色的鸟在伸向湖中的树枝上,梳理着羽毛。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向水面时,才看清那个少女的脸。她荡漾着双脚,激起一阵涟漪,薄薄的光从她蝉翼般的轻纱中透出,肌肤的轮廓依稀可见。顺着手臂看向面庞,锡才发现,她也注意到了自己。“这一定是幻觉。”,锡这样想着,他缓慢移动了几步,想要靠近潭边,那少女在此时起身。在锡的脑海中,她此时仿佛一直休息完毕的神鸟,即将展翅离开。可随着“噗通”一声,锡才惊觉,那真的是一位少女,此时她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小心”,锡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