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几天了,喜庆还是没适应过来,一早六点习惯性地起床,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状,利索地穿衣洗漱,等到一切都做完了,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出狱了,他就那样坐着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哪里也不想去,也不敢去。
在那里面的时候,喜庆就是个愣头青,又没钱孝敬老大,常常被打的鼻青脸肿,脏活累活都是他的,就连其他狱友心情不好了,也能来踹他一脚,以至于他现在看见街上有人抬起手,都下意识想躲开。
喜庆记得,那天一出来的时候,他先就抬头看了看天,总觉得比监狱里四四方方的天要蓝的多,是那种湛蓝色,很美很美,深呼吸一口,都是自由的味道。喜庆也不知咋了,突然就难过起来,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咧嘴哭了起来,直到德贵使劲儿拉着他,他才起身,慢慢跟在德贵后面往家里走。
几个来家里看望喜庆的叔辈,聚在一起正商量着给喜庆讨个媳妇回来,冲冲喜,德贵十分赞成,但是又犯了难,买房子时他瞧不上楼房,条条框框的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就咬了咬牙买了个带院子的三间平房,虽然地方偏了点,但是住着舒坦多了。买完以后他手上没剩几个钱了,现在世道变了,家里有女子的,不管条件多不好,都敢漫天要价,彩礼也是一年比一年高。
盘算了一下,德贵找媒人开出了条件,彩礼就给十万,包括饰衣物钱,要条件好的,女方家要有车房,不要家里还有儿子那种,还要模样俊俏,一看就好生养那种。媒婆心里咂舌,且不说这个条件,他儿子可是坐过牢的,就这点地方,十里八乡早就传开了,只能找个外县的,家里条件好的人又不傻,肯定找个更好的女婿,条件差的又入不了德贵的眼,这种亲事,不说也罢。媒婆面上笑着一一答应,转身出门,就再也没了消息。
德贵着急,又想到了老三媳妇,她可是说过媒的,嘴又会说,找她应该不成问题,只能这样了,毕竟外县的不知根知底,嫁过来他也不放心,本地的又不好找,耽误着喜庆讨不到老婆可就麻烦大了。
“他三妈,在家不?”远远地,德贵就朝着院里吼了两嗓子,老三媳妇昨天刚接的电话,想到给喜庆说亲能捞点钱,心里就止不住激动,这下听见德贵的声音,忙风风火火从从屋里出来笑道:“快进来,在呢在呢。”
接过德贵手里的酒,老三媳妇又招呼着德贵林进屋,德贵也不客气,进去就脱了鞋坐在床上,老三媳妇拍马屁道:“他二哥现在可是财了,城里都买下房子了,咱们村里人都眼红的紧哩。”
德贵就爱听人说好话,尤其是以前看不起他的人在跟前溜须拍马,不由地飘飘然起来,从怀里掏出两千块道:“他三妈,你给我找来个好的,事成了我再给你三千。”
“哎哟你看你,都是亲戚还这么客气。”老三媳妇说着一把抓起钱沾着唾沫就开始数了起来,确认无误后,咧嘴笑道:“包在我身上,正好我娘家村里有个表侄女,初中上出来就调皮捣蛋不念书了,家里也准备出嫁哩。”
德贵仔细问道:“多大了?叫个啥?属啥的?家里有兄弟没有?”老三媳妇向来有的都能说成没有,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一番话下来,德贵才放了心,点上一根烟抽了两口,催促道:“你就打个招呼,我领喜庆过去看,越快越好。”
老三媳妇眼珠子转的飞快,道:“是这,也不让你们跑一趟了,我给打个电话,明天就带着英子来你们家坐坐,你看咋样?”
“那也行,”德贵起身道:“我就先走了,麻烦你了,这种事呀,还是交给你我也放心。”
“都是亲戚,你又见外。”老三媳妇笑的合不拢嘴,送了德贵出去,转身进屋,又掏出钱数了一遍,这红票子拿在手里就是好,老三媳妇美滋滋地盘算着,英子家两个女儿,她爸妈还都像宝贝儿一样宠着,这英子脾气暴躁,嫁过去还不得气死德贵,哈哈哈,谁让他有几个臭钱就显摆,还不是生了个好女子才得来的钱,现在天天摆架子给谁看呢。
晌午时分,德贵吃罢饭,就蹲在墙角点上烟,焦急着等待着老三媳妇带人过来,直至黄昏时分,德贵都快睡着了,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德贵这才放心,总算来了。
“喜庆,出来。”德贵朝屋里叫着,又出去迎了老三媳妇,英子妈和英子进院儿,喜庆在一旁垂着头木讷地站着,德贵赶紧推了他一下,喜庆才道:“三婶子,阿姨,快进屋歇歇。”英子妈愣了一下,瞅了老三媳妇一眼,心里连连摇头,这孩子看起来一点也不机灵,老三媳妇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笑道:“看喜庆这娃,哪都好,就是太老实了。”
“就是就是。”德贵嘿嘿笑着,招呼她们进门,寒暄几句之后,德贵便示意喜庆带着英子去隔壁坐坐,他们大人好商量事。
英子率先走了出去,喜庆从一开始根本没注意看她,要不是德贵中午才开口,他还以为三婶子是来走亲戚的呢。
两年没和外面的人交流,喜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德贵又掐了他一下,嘴里骂道:“愣小子,出去聊聊,站这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