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干什么呢?
想不明白的她懒得再往下想,身体柔软地靠着车,想着那个小豆子说了些什么,心里忍不住直接往下沉了。
小侯爷此时是否还会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而那一段少宇段公子呢,这次兵变就是他段家的筹谋,将兵变的时间定为今天四更,是不是要将自己救出铡刀之下呢?
联想到段少宇含泪心疼的目光,沈彤瑶感觉到这一段少宇对于他来说,好像真的有着那么一些无法解开的感情。
然而主动拖延了一天才行刑,却是小侯爷旁边那个布衣道人主动啊……莫不是这兵变中,小侯爷卷入了?
撩开车帘向外望去,沈彤瑶回避话题。“太子殿下能否帮助我暂时安顿好住处呢?云霞内伤极重,我很是着急。”
对面的男子扑哧一笑:“你们倒真是怪了,给亲姐姐割袍断义。倒也有上心啊!”
沈彤瑶一愣,翻身过来,还用语气讥诮。“我看你也怪啊,本应该属于你的河山,如今却被人家强占了。你可冷静多了啊!”
林谛文并不恼,拂去两鬓发丝,从容不迫地笑。“吾言,此千疮百孔之河山,莫为而治。”
两人好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彼此无法了解彼此的表现,所以,一路走来,竟再也没有了半分沟通。
约摸行一时辰工夫,马车拐到幽静小路上,再过一枝香,便停下。
马车还没有相当平稳,司春连滚带爬地径直跑来,惊慌地说:“彤瑶小姐!求求你救云霞小姐!
沈彤瑶随之慌了神,一想到云霞体内那根断掉已久的肋骨就赶紧站起来跳下马车。
脚下有个不稳的人笔直地栽在车底下。
惊的她大呼闭眼,只等一会儿被摔成满嘴啃泥。
旁边林谛文忽然出手拽住她,生生生稳住她身形,沈彤瑶回过头正准备说声谢,只见他满脸厌恶不屑,迅速松了松双手,并且,扭着脸没有看上她。
那样,似乎对刚刚拉着她走颇为遗憾似的。
沈彤瑶一个瘪嘴、哼唧、以貌取人,实在是没办法啊!
跟在司春身后的马车上,看到云霞面色惨白,没有半分血色,那唇已是紫绀。
“云霞、云霞……”沈彤瑶连续喊了几声,也丝毫没反应过来,气得如游丝般趴在地上,赫然是濒死之人啊。
司春一路哭哭啼啼,眼睛肿得像个水蜜桃,此时还跟着他,以暗哑之声悲泣着:“云霞小姐啊,你不可以死啊……你要是死,司春还能有什么活啊……云霞小姐啊……云霞小姐不要把我留下啊!”
甚至不太看好他们两人初画时,此时还眼泪涟涟地在一旁,陪伴司春一起伤心难过。
沈彤瑶折回头发现车厢旁的林谛文。
夜以继日地奔走逃命,他身上竟见不到一丝狼狈之相,眉目间云淡风轻疏疏朗,那种姿态神韵,好似闲散公子在东张西望,也仿似依兰雅士攀枝吟诗。
瞧他这副模样,沈彤瑶还意识到他真是一个粗鄙的男人,捋着乱糟糟的头发,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轻轻唤。“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林谛文转过头来冷眼旁观。“我记着你们都认识我这个名字。如今江山破碎,难道你们想拿太子殿下四字来侮辱我么?”
“我……
沈彤瑶瞬间语塞尊呼为太子殿下倒是受辱?
这让他怎样才算优秀呢?
沈彤瑶瞥了他几眼,便又叫了一声:“林谛文……公子?”
他还在摇头晃脑,表情间缓缓浮上一丝不快,任凭她叫,也没有应出来。
沈彤瑶想起来马车上只出气不进气的云霞时,心就横了下来,嗓门抬高了好几度,高声。“你们这些人真是好生古怪。人命关天,你们这么为难我又有何意义呢?莫非是想让我喊你们相公不就行了吗?”
说到这,再猛想起林谛文看着他,目光中充满的那种轻蔑厌恶之情,脸不禁一红,再次改。“如今人人落井下石,你们如此端架子作何?一称谓就会消耗一条性命你们知道么?”
林谛文收敛着眉头,看着自己脸上隐着的愤怒,轻笑着,手拿羽扇轻划一摇:“不是我端着架子。我是恼怒你竟记不起我的名讳。”
林谛文摇头更正。“从今天起,咱们就隐姓埋名吧。我林谛文三字儿都用不上,你们沈彤瑶三字儿估计都用不上吧!那从今天起我可是君莫问,君小姐,和你。”
林谛文端详了她片刻,仿佛割肉一般心疼地说:“罢了!我赏我姓名中莲字给你们使用。”
司春哭着喊着,正伴着晨风在车厢里传来传去,沈彤瑶听到后更是急不可待,懒得跟他管,伸手就把他拉到车厢里:“先别说那么多没有,你给我找个地方,咱们歇一歇吧。那咱们想个办法,让郎中帮忙看看。”
司春一见林谛文赶紧再次俯首跪下:“求求太子殿下发发慈悲救我小姐。”
林谛文听到太子殿下那三个字后,面色顿时又有了变化,眼神也投向了其他地方,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模样。
沈彤瑶连忙招呼司春说:“不要称呼太子殿下了。从今天起你就叫他君先生!”
聪明的司春立刻跟改口说:“君小姐行了,请救我的小姐。”
林谛文才缓过神来,俯下身来查看云霞的伤情,随后命人顺着小道,把马车赶进前方一里处的小庄园。
沈彤瑶在林谛文身后散步,路上不知眼珠转了多少次,由衷地认为这林谛文真是个颇多矫情的人啊!
庄园老板听到门外传来动静,见来者正是林谛文时,面色一动,立即肃目整衣服准备行礼,林谛文拿着手里的玉扇托着那人跪着的身体:“在下君莫打听,能不能到贵庄暂休息几天呢?”
师傅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一眼便知道林谛文在说什么,循着这话点头向下。“寒门蓬舍还看君先生不嫌!”
客套两句后,一行人便自进门院。
林谛文此人虽显得颇为淡漠薄情,但仍安顿云霞后,不久不知从何处寻来一郎帮云霞瞧伤,开方后,便留外敷之药,云霞被初画送进庭院。
沈彤瑶到庄园里东游西逛,才发现原来有一家染布作坊,前院虽小,但后院宽敞明亮,摆上各式各样的染缸和晾在架子上的各色布匹姹紫嫣红十分耀目。
人们奔波忙碌了一整晚,把所有的事情安顿妥当后,很自然地累极乏极的,吃过中饭后,各自下地歇息。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太多太多,沈彤瑶即使身体极度劳累口渴而眠,但内心却一直绷着根紧绷着的琴弦,进入梦中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种种情景画面争相涌进梦里。
一时间正是梅姨娘跪倒在他眼前、蓬头背后表情疯狂、她嘶声大笑、猛地把金簪戳进自家颈脖之处的时候……
一时间又到了金凤楼群魔乱舞的时候了,段少宇、小侯爷、林谛文和那皇上、等人,大家围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呱噪个没完。
一时间又被沐王爷悲壮地撞柱血溅了现场……
一时间再牢房里地动山摇无处躲藏。
一时间刀光剑影的杀机再次迫近,佟妈以身挡矢。
睡吧,只是又重复了那些残酷!
沈彤瑶被吓得直冒汗,惊悸难安,再也没有困意,他下床到窗边站立片刻,见窗外斜阳如刀割,日光恰好,便推门而出。
院子不大,沈彤瑶刚走到假山旁,只听得眼前有一个人在说着什么,这口气语气,是林谛文!
隔着一些距离,他故意把声音再低一点,所以,沈彤瑶的内容就听不清了。
想转身就走,也担心脚步声会让林谛文警觉起来,索性就近蹲了下来,躲在一丛丛茂密花木后。
等她蹲下来两腿酸软快不行时,刚从假山后疾步走出来三两位身手矫捷的男子,这几位男子也没有走正门就走了,径直跳下,越出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