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能很容易地预料到她遇到事情时的应对方式,一猜透了,次猜透了,他眼里她是个没出息的草包!
沈彤瑶心里苦笑着,酸酸的道:“那你的师父可曾预料过吗?我忽然不愿意知道它的身份!也不愿意上前去找它!”
说着转身走向楼梯口。
瑶姬身形一掠已至眼前,腰一挺、臂一伸把她截住:“小爷不要去啊!你们刚败下阵来!红衣与绿衣两佳人,你们会割爱谁呢?”
沈彤瑶气哼哼地伸手去推瑶姬。
瑶姬阔绣下双手不知如何动起来,竟把沈彤瑶手腕生生一扼,一反手扣住她命门:“银钩厅坊里,可赖不过这一句话!”
沈彤瑶痛到嘴唇都白了,但固执地咬住齿关不肯开口。
瑶姬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拿出两个契约递给她:“这就是二美抵押契约。小爷你按红衣上的手印还是绿衣上的手印呢?”
沈彤瑶自然是不敢打击林谛文,非要推掉一个,宁可选红衣千让也不愿意。
然而那个千让尽管有时会恨上一些,但是她终究还是帮助自己治好了脖子上的伤口,云霞的身体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地康复,还得益于那个红衣千让啊……
人啊,不可以那么背信弃义的过河拆桥!
沈彤瑶咬紧牙关,掌心撑着案几,硬声道:“等等,不就是三局两胜么?刚才不过是只输过一次,还有本事咱们再比!”
瑶姬扑哧笑出声来,收起眼前的契约:“我师父也料小爷如此回应。”
沈彤瑶听到这句话与小豆子的说话方式完全一样,便头是头非、二是二,赶紧用手捂住耳朵:“来吧,别再当着我面提你师傅好不好,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瑶姬眼里笑得更加灿烂,把那两个契约搁在一旁案几上,重摆棋子道:“刚被瑶姬侥幸拿下一局。这局小爷谨慎些,定能赢瑶姬!”
沈彤瑶再也不说胡话了,所有心思就用到面前这盘棋上!
哼,当我赢得这场棋的时候,待会儿见到那个小侯爷的时候,就得好好地让他看看!
在这局比赛中,沈彤瑶的每个步骤都非常谨慎,经过反复的思考,终于慢慢的落了下来!
胜负另当别论,绝对不可能两局都输了就遭那刻薄王爷鄙视啊。
案几之上,红梅妖娆吐芬、袅袅清香直沁人心脾,沈彤瑶倒是渐感眼前棋局越下越难。
左手托腮、右手指尖执一颗黑色棋子的她,居然久不能落地!
瑶姬双手不自觉地摆弄了一下身边两个契约,表情轻松而洒脱。
她仿佛早已预料到会出现如今这般情形,含笑张口道:“其实瑶姬也同时看上她们俩!看来瑶姬今天我可没白等着你们……小爷,你们只需签下这两份契约就能马上让你们上到三楼!”
沈彤瑶内心混乱。
结果,自从踏进这个银钩厅坊,便已落入小侯爷陷阱,步步为营,毫无节制地按其安排,落入其陷阱!
沈彤瑶唇瓣快被贝齿咬破流血。
心真的是气恨难消,这令人生厌的人,尽管明里暗里都帮了他好几回,然而他又有什么理由占据着身体不饶自己呢,如今竟然还要将注意力打在林谛文与千让身上?
他究竟要什么?
沈彤瑶掌心重重拍于案几之上:“快来看他!”
瑶姬不失时机地把契约交到沈彤瑶眼前,春风得意地说:“没问题啊!只要按一下手印,我会把你带到这里来!”
沈彤瑶看了看这两件物品心中犹豫了一下。
林谛文若是知道是她将他卖掉,想必要恨得拆下腹来!
瑶姬抖动着手里的薄纸:“什么?别按了?想赖账的今天就怕去不了银钩厅坊啊!……况且你也不想知道我的师傅在哪里?”
沈彤瑶心里一横,抓起两张纸片一瞧,绷紧的脸顿时轻松起来,嘴角一勾:“没毛病,我按就是了!”
瑶姬急切地递上印泥:“按了一下,我立刻带你去找我的师傅!”
沈彤瑶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轮椅上的人们,心中有万千感慨,一时间不知从何谈起。
男子背对自己,一袭暗纹素袍显得十分低调,但却透出逼人华贵之气,墨玉似的长发倾泻于肩,仅用一柄西郡玉簪斜插其上,清尘土飞扬。
确切的说,沈彤瑶那是第二次见这位西郡小侯爷了,第一次见他在镀阳城客栈里,这次见他在这个塘沽小镇厅坊里……
她瞪大了眼睛,恨恨地想把男人的背烧成洞。
但那个背影纹丝不动入定一般,外面晚风扑来,把发丝轻轻一扬,让整个人平添几分灵秀生动。
沈彤瑶纠结纠结良久,向他那边小步子地走来:“你。”
只是还没等吐出一句话,轮椅上的男子忽然站起来掠了过去,口罩下潋滟凤眼里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会是这个鬼模样呢?”
沈彤瑶俯视着身上男人服饰,毫不介意地笑道:“不正是这个鬼模样么?”
面具后的男子显然是呛到了,两掌轻轻拍了几下,从纱幔后走出来两位清丽的美婢:“侯爷有什么命令?”
小侯爷扬手指向沈彤瑶:“让她为我干干净净吧!……搞得好看些吧!”
美婢爽脆应允,上来便向沈彤瑶行礼:“彤瑶小姐请跟咱们进去吧!”
沈彤瑶吓了一跳,他们都看出来女扮男装了吗?都能看出来,这驼背斜眼就是沈彤瑶吗?
看来,那个红衣千让易容术不过如此啊!
沈彤瑶有种掩耳盗铃之感,挺直腰背道:“别惹事!我长成这副模样。小侯爷你有事还不如直说!”
小侯爷举手摘下了一脸银装素裹的口罩,俊逸无双的面容仿如春晓之花徐徐开放……盛开之时,潋滟凤目望着沈彤瑶失踪的小厅堂,笑得前仰后合。
沈彤瑶走出偏厅才发现厅内烛火都撤了,只剩下四角点了几盏琉璃香灯的灯光,明暗相映,如梦如幻。
刚才分明还在人多的银钩厅坊里,可一下静得很,那些喧闹的人与事,仿佛在瞬间消失了无影。
沈彤瑶内心生起一阵恍惚,感觉他此刻正神游到此,肉身仍在林谛文大宅子里呼呼大睡,但灵魂已经逃走。
一步步走向大厅,沈彤瑶温柔地叫道:“有没有人?”
谁也没回答她,只是看见前面靠窗的地方站了个朦胧的身影。
沈彤瑶边朝前走边低声道:“小侯爷!怎么那么喜欢装神弄鬼啊!说是想看我也弄那么多花样。”
视线触碰到眼前这个纤细笔直的影子,沈彤瑶忽然忘了刚才所说的话。
窗外乍然狂风大作,撩起身旁的纱帘蜻蜓点水,缓缓地拂去面颊,在玉柱般的鼻梁上轻抚,再慢慢地滑过微微抿着的嘴唇,过后,纱帘悠悠地垂落下来,室内重归朦胧与幽暗。
可就在刚刚起风、月色倾泻而入的那一刹那,沈彤瑶已是惊鸿一瞥、看清眼前之人面目!
何谓天人之姿?明珠灿然是怎么回事?秋月朝露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字都是堆在面前的那个人身上的,一点不夸张啊!
“沈彤瑶……”男人华丽而低沉的声线生生唤回沈彤瑶些许幽魂。
沈彤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模糊帅气的轮廓,听着心里咣哐一声蹦响,含糊不清地回道:“哼。“
除了这嗯字之外,她就是再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词语对他做出反应,偏生出这声嗯声,却失去了平日从容的胸襟,看上去有些惶恐不安。
那前面走来一个人,再叫一声:“沈彤瑶。”
“嗯。”
一无是处的嗓音竟然开始轻微颤抖起来,不知是忐忑还是期盼或是激动,沈彤瑶只是感觉到他从不曾象今天这样在此紊乱。
那在她眼前每靠近一步都会叫她沈彤瑶。
倔强而怀疑,仿佛是为了确认眼前之人是自己嘴里沈彤瑶般的存在而让她不断地同意。
沈彤瑶除抖索同意外,全身就像被施以魔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如此一叫一回答将近十次,他已走在她前面,两人相距只有半步,沈彤瑶只是感觉周围空气很稀薄,快喘不过气来一般,压抑着即将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