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还不如养着,大不了自己幸苦点,每晚再找些兔子回去喂他们,好让圈上养上一阵子,他们身上的那股野性全无,便会变得温驯、温驯,像家里养的大猫一样。
沈彤瑶无语,首次发现沈秋这个女人,不但功夫过硬,而且倔强得要命,不但倔强得要命,而且生得伶牙俐齿巧嘴巴!
她的几个原因,沈彤瑶都劝不下去,索性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劝她万一出那个偏院!
夜晚哄骗小团团入睡后,沈彤瑶听到窗外雨滴打在芭蕉叶上,啪嗒啪嗒地响个不停,让她辗转反侧更无睡意。
起初,邻居家小丫鬟也站起来询问她可需要些什么,经过几番询问,小丫鬟已是昏昏沉沉,沈彤瑶却依然了无知觉。
披衣坐出床,再为旁边小团盖上被子,轻手揭帘出门。
和以往所有无法入眠的晚上一样,她沿着窗外的过道,向南面的小书房走去。
这夕颜殿中,她唯有在书房里,通过他把玩的玩具、通过他遗落的字画来寻找贺兰子彻曾经在此居住的踪迹,给自己的想念以解脱。
沈彤瑶把琉璃风灯搁在书桌上,匆匆走过把半开的车窗关好,冷风骤雨迅速把身上衣服淋湿一块。
沈彤瑶拂去一身雨,便在琉璃风灯下,到书桌上看看,他清晨未摹写的那副文字。
但见镇纸底下压着的宣纸上,墨迹还未干透,已被人补完了她白日里未写完的诗文。
她闲来无事,就爱在书房里临摹贺兰子彻手迹,今天早上,就在宣纸上摹写着:结发成夫妻、恩恩爱爱两不疑、欢娱于此夕、嬿婉与良时。
半途而废之时,暂有其事,撂下笔和墨,留一首未完成之诗便出门去,她也故意交待,让丫鬟婆子在书桌上别动字画,等有空时,再接着写!
沈彤瑶匆忙中风灯一照,凑了凑,但见纸上笔墨刚中带柔,文字飘渺而劲健,不正是贺兰子彻手迹是何人手迹吗?
沈彤瑶内心惊喜交加,边喊贺兰子彻名字边在书房里四处寻找,可哪有自己的影子?
转了一圈又一圈,光与影幢幢里,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寂寞的影子!
沈彤瑶瘫坐回桌前,指间慢慢抚过来一句,‘生当作复来还,死当作长相思。
这无疑是贺兰子彻写的札记,他本人即使临摹再好,也学不会其笔墨间风骨。
只是在灯火阑珊处,沈彤瑶看了看他手指肚上沾了墨迹,涩涩地说:“子彻!我知道你活了下来,可是你又何必躲在我身边呢!我那么想念你,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想要我了呢?”
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漫过,落在了笔墨尚未干透的字迹上,刹那间把那‘思’字晕染出了大团墨迹。
窗外的暴雨像注满了天空,迷蒙的灯光下,有一个笔直的影子静静地守护着窗外,被困在雨幕中但望着屋里的沈彤瑶,全身浸湿,静止不动。
再远处的合欢花树下则立着一位身材娇小玲珑的小姐。
她手里擎着十二股油纸伞,伞身洁白没有丝毫装饰,雨中透着萧杀之意,很像丧葬用品。
雨滴溅落中,无法看清她的脸,只等闪电掠过夜空时,却一眼就能窥见她那张青白的脸,还有那憎恨的眼神!
此日为西郡风俗小团满百二十二日礼。
西郡王率领一大家子人来到夕颜殿祝贺,沈秋早撤下院中阵法被乌泱泱的大队人马涌上。
沈彤瑶明显是有点招架不住了,好在这几个人又不是什么外来者,一个个随意到了极点,身处夕颜殿中和身处他的行宫中一样如鱼得水。
西郡王双手抱住小团团,眉飞色舞地说:“这个小孩长得虎头虎脑,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未足月小孩!没错,这个小孩可是有名有姓呢?”
沈彤瑶走上前去答道:“还不行,要等爸爸回来才起名字呢!”
身旁一华衣妇人掩口笑,温柔揶揄:“嗬!谁家做了小孩的爸爸还不认识,还叫啥名字啊?”
沈彤瑶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讥诮与嘲笑,甚至对那些不是生不下小孩就是生不下男孩子的女子们有几分怜悯,尽管自己内心其实更爱女儿些,但却明白在这种王室之家,嫡亲般的男孩所代表的意义。
这些都是从西郡王看着小团团那双精亮亮亮的眼睛里了解到的!
西郡王看着襁褓中小团团漠然安然入睡的模样真是惹人喜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它,指尖接触到了小团团嫩嫩的皮肤,脸上更充满了慈爱,眼睛里带着笑意,温柔地说:“还是,给小家伙起个名字好吗?”
沈彤瑶连忙回道:“西郡王能够亲赐名号,自当再合适不过!”
他拖着长长的嗓音,思索再三,慢慢地说:“我家子彻啊,在外久了,舍不得回家,又不恤我这做爸爸的心意!……早些年他有个表字叫做文衍,但始终无济于事,倒不如把表字给这小孩看呢!唉,以后我喊文衍文衍来,还望子彻听我召唤,早些归来!”
沈彤瑶没有听到他说出这一切还可以,一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内心钝疼一阵,面色不禁失色,哽咽的疼痛从内心深处泛出来,直插喉头,张开嘴,哑着嗓子答道:“甚好!”
西郡王抬起高高捧在手心里的小团,笑着说:“文衍、衍儿、哈哈、本王今天很开心,走啊,把所有备好的物品都拿走!”
呼了了来了一干仆从们,把备齐的东西似的放在琉璃长几上,或花鸟、或笔墨、或金银、或算盘、乃至女红所用针线……
西郡王抱起了小团团,站在长几上也同样地望着他:“走吧。文衍快来看,喜欢的东西快抓住啊。今天的东西才是最伟大的。无论抓住的是什么东西,统统交给他吧!”
小文衍冷艳清澈的目光从案几上同样地看着,全是不太有兴趣的表情,沈彤瑶就在一旁,还好奇着自己家娃娃终于要捉个什么东西了!
但见小文衍四处浏览一圈后,小柔软的身体在西郡王身上轻轻一转,忽然伸手去抓西郡王腰上一块两指宽的金,抓得牢牢的,没有松手,扬起黑琉璃般的眼瞳看着西郡王,口中传来噢噢的柔糯之声。
西郡王愣住了,面色略带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奇怪。
沈彤瑶听得周围人惊呼一声,道:“啊!小家伙竟然抓到先皇赐父王免死金牌,天啊。”
沈彤瑶心里一沉,赶紧走上前去,把小文衍抱到西郡王怀里:“小孩子太小不懂事了,我要他再捉同样的东西!”
抱起小文衍就要站起来,没想到自己嫩嫩的小手紧撰那金,偏不肯放手。
一张温柔的脸,满是委屈地看着西郡王:老头儿,你讲话不算数?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在说什么呀?我的脸这么红。我的手被人抓住了,我还没开口说话呢!刚才不就是我逮到的东西吗?为何反悔?为何反悔?
沈彤瑶刚要伸手掰下小文衍小手,西郡王忽然呵呵一笑,俯下腰来把金牌解开,搁在文衍手里,笑着说:“文衍真的是雄心勃勃,那些市井之物自己也同样不看,偏看上了这个御赐之物。难道文衍有志存天下之意啊,善哉!”
连篇累牍地说上几句好话,也不顾及几子、一干夫人不高兴的表情,再次狠狠地夸沈彤瑶怀里的小孩。
就在一团和气眉飞色舞之时,跨出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丫鬟凄惨的哭声:“呀—坏了,五夫人是老虎咬伤了!”
众人愕然:“虎?夕颜殿何来虎?”
一干人等人,迅速把目光从小团团身上,移向老虎,赶紧跟在吓白了脸、吓白了腿、吓破了胆的小丫鬟身后,向西北角偏院走去。
沈彤瑶得知情况不妙,赶紧把手里的衍儿递给旁边的婆子看,她自己则提着裙摆跟在西北角偏僻的内侧,未及靠近,只听得五夫人凄然啼哭。
当然,随着五夫人啼哭的声音,也传来了老虎那沉闷咆哮的声音。
贺兰子荀面色黝黑,手持一柄青钢宝剑冲锋在前,一脚踏开虚掩着的院门。
却见五夫人的脸已被院子里的老虎抓破,发髻偏散开来,样子比鬼魅还可怕几分。
而且斑斓的大虎正在把她逼到墙角,嗤牙咧嘴地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怒吼,要不是脖子上有铁链拴着,可能真早就把五夫人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