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睿站在关山西口眺望西境的时候,沙漠戈壁间的小路上,一辆马车急急向西,车上躺着的,是身负重伤的贞儿,即便是昏迷之中,她仍是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腹部。驾车的老伯要赶着将她送进城,找个大夫。
车行至西境东部第一个城镇临东时,已经入夜。老伯带着贞儿沿街寻找医馆,没有一家开着的。老伯有些心急,便挑了一家,前去敲门。
敲了许久,才听到里面有人回应说:“太晚了,明日再来吧。”
老伯祈求道:“我女儿受了重伤,求求大夫行行好救救她。”
里面的人还是没有来开门的意思。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也上前来拍门,一边拍还一边喊:“快开门,我是巡夜的,开门。”
老伯诧异地瞧着他,男人回过头对老伯说:“老伯,我帮你叫。”
听闻是夜间巡查的士兵,医馆的门不一会儿就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探出头来问:“不知军爷这么晚巡查到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我没什么事,这位老伯的女儿受了重伤,医者仁心,你不该开门救救她吗?”男人反问。
“这医馆就我一个老头子,这么晚了我也害怕,所以晚上都不接诊的,既然军爷开口了,那就请进来吧。”老大夫将门开大了些,邀请男人和老伯进屋。
老伯走下台阶去马车上接贞儿,男人见状,赶紧也下来帮忙。拉开车帘,男人见到老伯的“女儿”时还是有些吃惊,只见她浑身是伤,连脸上也是斑斑伤痕,但仍能看出生得十分好看,男人将她抱起,只觉轻得可怜。将老伯的“女儿”送进医馆后,男人也没有离开,在大夫为她诊治期间,他与老伯聊了起来。
“你女儿是如何伤重至此?”
“哎,实不相瞒,这姑娘并不是我的女儿,我只是她在永乐雇的车夫。在关山的时候,雨天路滑,她失足跌落悬崖,还好下面有个深潭,不然人都没了。”老伯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你们准备去哪儿?”男人问。
“她当时只说是要去境安城,具体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我拿人钱财,总是要将人送到的。”
“老伯你真是个好人。”男人夸赞老伯说。
“将军,你这么晚是有公务在身吧?”
“哦,我就是从境安城过来的,朝廷给西境下发今年的物资,我奉命来这边接应,在军驿清点了一天,刚才是准备回客栈休息,路过。”男人也不隐瞒。
“原来如此。感谢将军替我叫大夫。敢问将军贵姓。”
“不敢当,我也不是什么将军,在下白苏,安远军一名小小的都尉。”白苏拱手行礼道。
“原来是安远军的人,久仰久仰。”老伯此刻对眼前的白苏已经放下了戒心。
此时,老大夫已经诊治完,他走到老伯和白苏面前,说:“这姑娘真是福大命大,摔成这样还能活着,肚子里的孩子竟也平安无事,真是奇迹。”
“什么?她怀有身孕?”车夫老伯吃惊不已。
“怎么?你的女儿怀有身孕你不知道吗?”大夫反问。
“哦,这,”老伯有些不知所措,“大人孩子都好着就好,好着就好。”
“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还需要静养些日子。”大夫交代说。
“这……”老伯有些为难。
“老伯,你是有什么难处吗?”白苏问。
“我已经出来的很久了,本以为可以顺利将人送到,没想到中间发生了许多事,耽搁了些日子,如今再在这里静养几日,我这……我永乐家中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再耽搁下去实在是不妥啊。”老伯解释说。
“若是将小姐交由我照顾,不知老伯是否放心啊?”
“真的吗?可以吗?”
“嗯,朝廷物资都是分批来的,我还要在临东待几日,小姐就在医馆,有大夫照顾,我也就每天过来瞧瞧,等我这边物资都齐了,估计小姐也都痊愈了,我到时候再带着她一起回境安城便是。”
“那敢情好啊,跟着安远军的队伍去境安,比跟着我安全多了。”老伯这一路辛辛苦苦,也没有将二位姑娘安全送达,中途还没了一个,他心里原是过意不去的,现下有安远军的都尉愿意带姑娘去境安,老伯自是喜出望外。
老伯转身就要去给大夫交银子,白苏拦住了他,说:“老伯你这一路也不容易,赚点钱就自己拿着吧。小姐在这里瞧病的钱我来出,等她醒了我再跟她要。”
“白都尉,你才是真正的大好人。”老伯向白苏作了个揖道,“还有件事儿我没告诉你,与她同行的原还有位姑娘,应该是她的婢女,伤重不治,人已经不在了,她还不知道,她醒了若是问起,你转告她。免得她白担心。”
天亮,老伯就驾着马车踏上了返回永乐的路。白苏则每日忙完公务就来医馆瞧贞儿,一直到第三天,贞儿才渐渐苏醒过来。
贞儿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周,发现是陌生的地方,她勉强撑起上身,向门的方向瞅了瞅,挣扎着想要起来,然而浑身钻心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又躺了回去。
这点动静惊动了门外的老大夫,他走进来看着苏醒过来的贞儿,露出了一个笑容,“姑娘,你终于醒啦,你昏迷的这些天啊,可有人替你操心着嘞!”
贞儿看看老大夫,心想原来这里是医馆,那红烛一定也得救了,便问:“是红烛吗?她也在这儿吗?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红烛?”
“嗯,和我一起的姑娘。她也受了重伤。”
“你是一个老伯和一位年轻的军爷送来的,没有同行的姑娘。老伯大前儿个回永乐去了,倒是那位军爷,每天都来看你。”大夫回答。
贞儿一时有些恍惚,大夫口里的老伯一定是驾车的车夫,可军爷是谁?红烛又去了哪里?
老大夫见贞儿疑惑,说:“等天黑军爷过来看你你问他吧。来,先把药喝了。”老大夫把一碗药递到贞儿面前。
贞儿扶着床栏想要支起上身,可是试了几次都没能起来,老大夫见状,也顾不得许多,放下药碗上前扶了一把,贞儿才勉强坐起来,靠在床栏上。老大夫再次递过药碗,贞儿接过,刚放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问:“老先生,我肚子里的孩子?”
“你放心,这孩子福大命大,一点事儿没有,这药就是给你安胎的。你身上的伤就需得你自己慢慢养了。”老大夫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