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宫墙里,尹欣欣得知贞儿被皇后为难后,坐立难安,她远没有德妃那般理智,一想到穗禾的死,她就害怕得紧,生怕贞儿也遭遇不测,一辈子谨小慎微的尹欣欣此刻居然鼓起勇气,决定去找皇后谈判。
听闻尹欣欣求见,皇后很是吃惊,“哦?让她进来!”
尹欣欣独自走进了凤阙宫,面带着鱼死网破的坚决。她向皇后行了礼,然后起身:“皇后娘娘,嫔妾想跟您求个恩典。”
“什么?我没听错吧?”
“皇后娘娘,您想让我怎样都好,求您放过贞儿。”
“这话从何说起啊?本宫又没把七公主怎样。”皇后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皇后说没有把贞儿怎样,那为何她自从穗禾死后就不常回宫?为何回来的屈指可数的几次都心事重重?难道不是皇后胁迫于她?”
“笑话,七公主不愿意回宫看你,你不反思你自己,反倒数落起本宫的不是,你还真是放肆!”皇后严厉呵斥道。
“既然这样,那嫔妾就放肆一次。”尹欣欣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决:“三皇子之事嫔妾可就没法保证管得住嘴了。”
“哦,三皇子早夭多年,连贤妃都跟着去了,他有什么事?”皇后一点儿都不慌张,反问道。
“是皇后娘娘害死了三皇子!”
“空口无凭你就来诬陷本宫?”
“我……”尹欣欣一下怔住了,她以为只要这事儿单是被说出来就足以震慑人。
“尹昭仪啊尹昭仪,你还真是天真。既然你今天来了,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大前儿个一早,侯府的白夫人没了,你知道怎么没的吗?就是你的好贞儿下的毒……”皇后故意将尾音拉的老长,声音里全是幸灾乐祸。
“胡说,贞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她与白夫人一向和睦。”尹欣欣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贞儿居然没有向她通报一丝一毫。
“你别不信呐,她那可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在宫里平平安安的,不要像穗禾一样短命。哈哈哈,七公主都要被侯府赶出来了,你还不知道吧。”皇后说话间,带着肆意的笑容,显然,她早已经放弃贞儿这颗棋子了,而且她要将自己顺手送出去的姻缘亲手拆散。
“是你,一定是你逼她这么做的!对,那天晌午,贞儿就在凤阙宫。”尹昭仪恍然大悟,竟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本宫就实话告诉你,是沈贞与钟离睿诓骗本宫在先,他们敢以六公主假死瞒天过海,换得如今的苟且相伴,就要付出代价。而你,根本不值一提。”尹欣欣今日种种,自是留不得了,皇后一甩衣袖,一个小小的药包落在她面前,“这是白夫人服下的药,本宫也赏你一份儿。”
尹欣欣本就内疚,被皇后如此一说,更是万分悔恨,只将所有的责任都怪在了自己头上,心想:贞儿小时候我就护不得她周全,如今仍是如此,她还因为我被拖累至此,我这个做母亲的还真是无用,我死了,贞儿就解脱了!于是拾起药包,踉踉跄跄地踱回了承栖宫。
谨兰宫的婢女匆忙跑到侯府送信儿,还未到贞儿的卧房,就被时云拦住了,婢女将尹昭仪的事情说完,时云回道:“知道了,我会与公主说,辛苦了。”
贞儿彼时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府,她也不知自己能去往何处,她怕母亲伤心受牵连更怕父皇追究,不敢也不能回宫,心下犯难,猛一起身,不知怎么竟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栽了下去。红烛见状,赶紧扶起贞儿,便要去叫小侯爷,时云跨进门却说:“小侯爷对公主如此狠心,你还去叫他作什么?去找辆马车来,我们带公主走。”只字不提尹昭仪之事。
不一会儿,备好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口,时云和红烛将贞儿扶上了马车。谨兰宫的婢女还在府门外没有离开,见公主她们出来,便走上前问:“公主跟我回宫去吗?”
红烛心里没底,不敢说话,时云回到:“公主都这样儿了,姐姐先回去吧,待公主好些了自然会回去的。”
谨兰宫的人见公主已是伤心至此,不好再多言语,转身走了。红烛说:“那我们也走吧。”
时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就不和你们走了,你带着公主找个客栈先落脚,我得留在这里,侯府有什么动静也好向公主汇报。”
“你都说了小侯爷如此狠心,他还能让公主回来不成?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红烛着急起来。
正在此时,钟离睿从府里走了出来,他远远瞧见宫里来的人先走了,晓得贞儿一行是不打算跟着回去,指着时云说:“你留下!你们都是宫里的人,不能说走都走了,宫里追究起来,我不好交代。照顾公主有红烛一人就行。”
时云心中窃喜,“你看,侯爷也让我留下,你先带着公主去,落了脚告诉我一声。”她扶着红烛的双肩,诚恳地说:“我会劝劝小侯爷,你要相信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红烛无奈,转身登上马车就要走,钟离睿走上前,想说点什么,可是马车里的贞儿并未出声,他犹豫了一下,递给红烛一个钱袋,轻声说:“好好照顾她。”
一向乖巧的红烛竟然一摆手,将钱袋打到了地上,“哼”了一声钻进了马车。
钟离睿回到卧房,房间的一切皆与往常无异,唯独少了贞儿,他轻轻走到床边坐下,从贞儿的枕头上捏起一根长发,不禁悲从中来,直到他发现枕下的小竹筒,终于忍不住泛出了泪。父亲、母亲、结发妻子,如今竟都离自己远去了。
红烛无处可去,带着贞儿回到了慈云寺,仁心大师得知公主境遇,心中怜惜,只让红烛安心居住便是,她不会将公主之事告知他人。还是那间小院,兜兜转转,她们又回到了这里。落好脚,红烛便托人将消息带给了时云。
三日后宫中发丧,来人请七公主回宫,口气似有责备公主迟迟不归之意,钟离睿才知道尹昭仪“病逝”的消息,很是震惊,便去问时云:“尹昭仪不在了公主知道吗?”
“知道。”
“那公主为何不回去?”钟离睿吃惊地问。
“没有回去吗?公主明明说她晚些再回去。”恐是担心钟离睿不信,时云进一步解释说:“公主那几日都精神恍惚小侯爷当是知道的,我们也就是私心想着她是受了打击,没有反应过来,便由着她去了。”
钟离睿闻言心里好生难过,“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小侯爷,我们做奴婢的,什么都要听主子吩咐。”言下之意是公主不让她们告诉他。
“你知道公主现在何处?”钟离睿有些焦急。
“不知。侯爷吩咐我留下后,便再没收到过公主的消息,我也很是担心呢!”时云说。
钟离睿叹了一口气,心思,贞儿一定是恨极了自己,所以与时云也断了联系,是不想再与侯府有什么瓜葛了吧。
隔了两日,慈云寺的小院门外,隔着半掩的门,时云看见红烛忙进忙出,没见公主的身影。她轻轻叩了叩门环,红烛闻声望过来,见是时云,先是惊喜,然后又有些生气,“你怎么现在才来?”
“公主呢?”时云问。
红烛顿了一下,竟然红了眼睛。“公主从府里出来后,就一直昏昏沉沉,少有清醒的时候。”
时云闻言,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只见公主安静地躺在床上,几日而已,面容竟是清瘦了好些。转脸问红烛:“看过大夫吗?”
“仁心大师请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公主伤心过度,血瘀气滞,至于为何昏迷不醒,还不甚清楚。”
时云坐在床边握着贞儿的手,来回抚摸,心疼得不得了:“公主这是逼着自己呢,不想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