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面朝墙壁将湿衣全部换下,干燥的里衣贴着肌肤,传来熨帖的感觉。
“那人呢?”
他从暗处走来,九节忙上前,对着墙壁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再将他的湿衣都穿到身上,用外袍遮挡得严实。
锦衣卫站在门口,低声禀报:“已经卸了下巴,捆住手脚,暗中带回了司礼监,天明的时候可以将人带出宫。”
封禹面沉似水,目光似那冬日的严寒,扫射在人身上,冷得刺骨。
锦衣卫不由自主地将头又低了低。
“九节回司礼监,石嬷嬷,去把陆太医请来,不用避着其他人,直接说有秀女忽然病重。”他冷冷一哂,回身往床边去。
九节连忙点头。
这个时候司礼监不能有任何引人怀疑的地方,起码得做出他们督主在的假象。
石嬷嬷亦应声,转身离去。
——太子居然胆大妄为,从储秀宫直接掳人。
这是谁也不曾想到的!
如若不是储秀宫里有锦衣卫女番子装扮成宫女潜伏,太子极大可能得手!
封禹收到消息一路赶了又赶,从司礼监出来躲避禁卫追到御花园,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这一路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这个时候再大张旗鼓地把太医请来,石嬷嬷心里是有疑惑的,但她相信封禹的心情占了上风,相信不管发生什么,封禹都能力将今晚的事压得密不透风。
封禹来到床沿坐下,云层遮蔽了月光,屋内越发显得昏昏。
她被他裹得只露出一张小脸在外头,发髻也被他散开,潮湿的头发被他全部收拢撇在一侧,乌发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在幽暗中显出她一种极为脆弱的美。
他指尖轻轻拂上她的面庞,顺着她侧脸柔和的弧度,停留在她唇角。
将她从水里出来后,她毫无求生意志的话语就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着。
她跳下湖的那一瞬间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既然有力气扎那个假宫女一下,都不愿意先吹响玉哨。
说到底,她还是心软的。
怕吹响玉哨,惊动的人多了,她那堂姐绝对会被他推出来抵罪。
又或许……她即便走投无路,也不愿意吹响玉哨,宁死,也不愿意受控于他。
封禹想得心中戾气横生,手指狠狠掐了她的下巴。
昏迷的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了疼,柳眉拧成了一团,神色痛苦,眼角有泪水滑落。
泪痕沿着她脸颊滑到耳根,又滴落在他手背上。
封禹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瞬间松开了手,望着她毫无生气的一张脸,真是恨得牙痒痒。
可他知道,自己对她的纵容日渐增多,他一开始初衷也在影响下有所改变,甚至连情绪都开始为她起伏波动。
一个能左右他的女子,到底是不能放在外头了……封禹眸光晦暗不明,伸手去揉捏她的耳珠,见到她又吃疼地皱起眉头,才心情好转的松手放过她。
陆太医来到的时候,他已经负手站在窗边,身姿修长挺拔,像是暗夜中的一座高大山峰,有着孤独又不可侵犯的威仪。
他背对着众人,陆太医看不清他的神色,默默行一礼就背着药箱上前给姜微盈诊脉。
两指刚搭上脉象,他脸色就变得极为古怪,抬头去看封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