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弘忍未眠,他双目炯炯地看着苏应,眼窝里隐有水光,他干枯的唇瓣动了动,也不出声,几乎是用唇语道,“你可愿承我衣钵?”
这样啊,苏应重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自己可是钢铁直男,玩死不从的那种。这紧绷的念头未销,又起一念,不对啊,这其中不会有啥潜规则吧。
苏应以为,秀念师兄资历足,该看的不该看的书读的也多,可以说是德才兼备了,方丈应该考虑他才对。况且,眼下也没得选了,怎么也不该选自个儿这来啊。
苏应纳闷,这半月以来,为了逃出这破寺,可谓是无恶不作了,唾佛烧经,妄语开荤,这可都是犯了大戒的。偏生,弘忍非但不赶自己,日日苦心开化,而今还想把衣钵传给他?苏应很想问问天,这到底什么世道啊?
见苏应半晌不应声,弘忍眼中赞色更浓,心道一声“妙啊”,想着得抢先,不能让徒儿开口回绝,于是他又道,“师傅出家前,在潭洲有套房,这自然也是算在衣钵里的。”
本来兴趣索然的苏应,闻言眼光发亮,“啪”一声跪伏在地,态度简直不能再服帖坚决。见徒儿如此,弘忍大感欣慰,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秀念,见他背身熟睡一动不动,便转身爬上供台,在最后一尊大佛像后掏弄好久,好不容易搬弄出一事物。
苏应不敢置信地瞅了好一会儿,长吸口凉气,问道,“金的?”
虽这半月来已习惯了徒儿脑路清奇,可……
弘忍嘴角抽搐了几下,摇头道,“不是,是金身,别想了,师傅穷,没贴金箔。”
“那还是叫法身吧,名副其实一点好不好。”苏应没忍住,翻白眼怼道。
弘忍懒得与他啰嗦,一把将法身用裹布包好,塞入苏应怀中,叮嘱道,“趁着夜色,赶紧下山去,一路不看不问,也千万别回头!”
秀念翻了个身,口中含糊嘟囔几句,食不言寝不语,他无意犯戒了,却依旧睡的很安稳。
苏应琢磨出了些意思,敢情师傅这是要和拆迁大队硬钢,着手临终托付的事了。虽接触不长,感情不深,心中也没真认了这师傅,可苏应还是难受了,劝解道,“师傅,不至于啊,反正也没几个香火钱了,拆就拆了呗,留得青山在,何必以死相守?”
弘忍不语,脖子一扭,下巴往右侧上方一抬,用傲娇行为表明不妥协的态度。
“那师兄?”
“秀念他……就不走了吧。”
“啊?”苏应心想,师兄他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您就这样愉快地替他决定了?
弘忍一脸悲悯道,“一个人上路太寂寞了,总得拉个垫背的。”
“好、好吧。”还好没来得及拒绝,把衣钵给接了,不然被坑的就成自己了,苏应定了定发慌的心神,忽而有些急切道,“那我走了?”
“走吧。”弘忍负手背身,似有不舍,不忍告别。
苏应抬脚欲走,却又顿了顿,弘忍感应到了,有些感触,心道,这小徒儿虽浑,却还是念及师徒情谊的。弘忍刚转过身来,想抚慰两句,却被苏应抢了先去,只见他双手作讨要的姿势,谄笑道,“我说师傅,您是不是忘了啥,就算房子没证,钥匙总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