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材瘦削的少年正朝着陈生怒目而视,他眉眼如画,黑发如墨,身着淡雅的青色长衫,雪白的面庞散发着淡淡荧光,也不知是哪家漂亮的小公子。
待他走近,再仔细一瞧,哪里是什么贵公子,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豆蔻少女。
只是她的行为却与儒雅气质丝毫不符合,她三步并作两步,轻轻一跃便翻过陈生家的篱笆。
大黄狗见了也不叫,竟先一步跑上前去,在哪清秀少女身旁摇着尾巴转圈,一副谄媚的丑样。
少女展颜一笑,低头看着狗子,这一笑竟把陈生看痴了。
那个瞬间,少年仿佛又回到了幼年痴傻的模样,眼里心里就独独眼前这个可人,散发着万道金光的朝阳此刻也没了颜色。
只见她背着手从包裹中扔出一块点心,黄狗灵活的朝着天上一跃,吭哧一口便下了肚,落了地,却仍旧呼哧呼哧的朝着她哈气,一副贪婪的畜生样。
“没啦,没啦,大黑,真的没有啦,哈哈。”
无赖地狗子竟然缠起少女要吃食,在其身边打起圈来。
“大黑,咻咻,哈哈,大黑,吃!吃!”反应过来的陈生嘴里大声喊叫着,他拉着脸,双眼下跌,重复的喊着这几个字,还不停的发出奇怪的笑声。
那美貌少女随手扔了块点心打发了狗子,眯起双眼看着眼前的痴傻的陈生:“本公子大名李岫岚,可不是什么咻咻。”
紧接着他身形一晃,凑近端详:
“傻子,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啊。”
“呵呵,傻子,咻咻,傻子。”陈生指着少女憨笑起来,口水都要飞到对方脸上。
李岫立马拉开距离,嫌恶道:
“呸,你才是大傻子。哎,我和你个傻子较什么劲。”
“哈哈,咻咻,好吃的,好吃的”
“就知道吃,我告诉你,小傻子,这可贵着呢!你可省着点吃。”
说着,便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油纸包裹的几块点心。
陈生见状,从其手中夺过,盘坐在地摊在膝上,打开便吃。
旁边狗子则是呜咽着不敢上前。
“你慢点吃,饿死鬼一样,话说你一个人一天天都吃什么过活呀。”
见着眼前的小傻子吃的满嘴满手,也不搭理她,也不在意,蹲下与他平齐。
“肯定又是去后山找些山菌野味了,不过你可别往深处去,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不知何时少女找了根树枝,在地上乱写乱画着。
"这个月底,我就要去乡里参加道种选拔了,选中了以后我就会和我哥一样,估计就不会回来了。”
“说不定还会去王都,听说那里老大老大了,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有比山还要高的楼,也有镶满了五颜六色宝石的马车,有全天下最厉害武人,还有可以在天生飞得剑仙。到哪里我就再也不用听阿爷唠叨啦,也不用和你们天天背《仙元了……”
此时埋头吃着点心的陈生忽然顿住了,半晌不语。
察觉的少女却是露出玩味的笑容;“怎么了,小傻子舍不得了吗。”
“咳咳,咳咳。”陈生锤了几下胸口,才让点心下了肚,朝着她傻傻一笑,接着拿起点心吃起来,
“哼,噎死你个没肝没肺的,亏我天天给你带点心。”李岫白了他一眼,接着絮叨,
“我走了以后,李瀚那帮子要是再敢欺负你,你报我的名号就行!”
“怎么说,你也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哈哈,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过呀要是你觉得我还欠你的,你就来王都找我吧,哈哈哈。”
此时的陈生也吃完了点心,满脸碎屑跟着她憨笑。
少女接着拿着那根树枝在地上比划,从她的祖父说到今年的春种,从山里的大虫说到王都的吃食,不着边际,想到哪说到哪,陈生也不言语,只静静的听着。
要是半截忽然沉默了,没声了,也没人打岔。
就听着晒太阳的黄狗轻微的呼声,就听着母鸡咕哒咕哒的打鸣,听着春风,听着树枝划拉地面的声响。
若是少女忽的想起了某件趣事,笑出声来,没因没果的说,陈生就没因没果的笑,像个傻子一样。
说着,听着,灵位前的贡香就已经燃尽成灰,日头也跃出了地面。
又一次沉默过后,陈生还是那样憨笑,等待着她再次搭上回忆的某条弦,奏乐一般弹给他听。
少女站起身来,扔了磨短了的树枝,开始活动身体。
“你是到底真傻,还是假傻呢?”
她仿佛自言自语的问,他仍旧是憨笑以答。
少女长长站起的影子盖住了陈生,背着光,陈生看不清她的样貌了。
她轻轻的说出几个字:
“我走了!”
突然之间,少女潇洒转身。
陈生下意识的跟上了那个背影,伸出手想要挽留。
就在他快要触碰到她的衣襟时。
一阵狂风霎时袭面而来,一双剑指瞬间直戳他的双眼。
他盯着眼前不断放大的指尖,直到能清晰的看见其上的指纹,却始终没有闭眼。
他的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又放松下来。
不知何时,少女的指尖堪堪停留在陈生眼珠之前,稍往前一步,他便要瞎一只眼。
似乎才反应过来,他后退几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
李岫没有丝毫愧疚:“陈生,你真是个傻子。”
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