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了汗水的发丝中敷在脸上,崔含章的意识逐渐回复,但头脑仍然昏昏沉沉,像给千斤巨石压着。
两边额角微微一热。
感觉到有两股热流分由左右输入。
崔含章吓了一跳,一般情形下,若要将真气度入人体,绝少会选择处于头上的穴位,所以对方如非精于医道,或是十分熟悉他的内息运转,否则便等于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蓬!”
脑际一热,有如火灼。
崔含章猛然一惊,睁开眼来,紊乱的内息得以顺畅运转。
入目正是恩师武夫子,端坐在他对面,脸上似有不解之意。
“你体内有残余药力,本已被压制下去,只是刚才与人交手被再次激发出来,所以最终影响你的气息运转,导致最终落败。” 武夫子一脸肃穆的说道。
“一言难尽,刚才夫子为何不留下那黑衣人。”崔含章更是大惑不解,既然是武夫子亲临,自然没有让人走脱的道理。
“那人功力高绝,夜探伏龙芝并未有过火举动,老夫本意是小惩大诫。其实他若想走并不难,除非我置你安危于不顾,倒是能毙他于掌下,只是怕激起他的凶性拉上你来垫背。”武夫子宅心仁厚,并未痛下下手。
“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北胡使团大林牙院掌院辛夷,只是想不到他深藏不露,一身功夫怕是除了夫子和大长老,罕有人能拿下他。”崔含章略显遗憾的说道。
武夫子见他心中似有泄气,便微微摇头,不由分说单手一抓,提他肩膀飘身出了塔楼。
崔含章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低头望去脚下山景如倒退而去,转眼间便已登临山顶。
皎皎圆月下,隐见伏龙芝武堂的山门瓦光,和远方在山峦间时现时藏的滚滚大河。
夜风徐徐吹来。
崔含章精神一振。
四周虫声唧唧,仿在鸣唱着迎接蒸腾的暑气。
“含章可是心中气馁?”武夫子看着远方的大河,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他饱历世情又兼之智能深广,自然是洞悉人性。
崔含章此时已经想明白落败缘由,天下之大端是不敢小觑了他人。心中再无半点气馁之情,转身对着武夫子躬身致谢道:“幸得恩师指点,方才差点堕了心志。辛夷此人白日里示人以弱,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则是老谋深算,竟然连夜宿马场酒中下药的事情也能推算的出来,反坑弟子一把。更可怕的是一身功夫千变万化,若非是我认出被师父震断的烟枪,怕是还猜不到黑衣人正是此人。”
“临阵对敌,最忌心浮气躁,你先是被人下药,后又遇上顶尖高手,对敌处处失了先机,故而才导致心智蒙蔽。”
“若非是最后关头他动了杀心,意欲取你性命,为师断不会于背后出手补上那一掌的。”武夫子最是欣赏弟子的悟性,含笑抚须,甚是满意的说道。
在他们二人说话间,山北阴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后便戛然而止。祈福塔内忽然大门洞开,将两名黑衣人摄入其中。
声音虽然微弱,方圆几十里都逃不过武夫子心神映照,只见他微微皱眉,世人并非都如他一般宅心仁厚。大长老纵横西南百族最是心狠手辣,此刻直接把夜探闯入之人拘拿入塔,怕是必取其性命算是轻的了,摄魂夺魄才是最酷烈的手段。
崔含章似有所觉,转向祈福塔望去,只是目力有限,看到的只是漆黑一片。
“夫子,北胡使团以议和为名,来太康已有俩月,观其行终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但弟子总觉的他们是图谋不小。”
“为师坐镇伏龙芝武堂,亦是画地为牢,太康城的事情全赖尔等,莫要畏首畏尾,当仁不让大有可为。”武夫子话音犹在耳畔,但人已飘然离去,待到崔含章发现时已再无踪影。
估摸时辰快到寅时,天地间阴阳交泰之际,地气上升,浊气下降,崔含章索性便在巨石上打坐调息,准备汲取旭日初升时的第一缕鸿蒙紫气。
或许是一直以来过于顺遂,凡事总能转危为安让他心中不知不觉间有了一份自得,世事如尘蒙蔽真心,今夜被黑衣人连番戏耍,更是险些丧命,故而导致他一口心气有些松懈,幸得恩师出手相助他开阔心境,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崔含章经此一事愈发小心处事。
作为不世武学大日心印和修罗刀的嫡传弟子,崔含章虽然在武道一途开始登堂入室,但终究时日尚短阅历更是不足。好在他城府颇深懂得藏拙,便是先前被辛夷全面压制,亦未激活调动修罗刀,实则是不想杀手锏过早暴露。
朝露日晞,旭日东升,羽山南麓公鸡啼鸣,一声响彻整个山峦,把崔含章从入定中惊醒。原来是马场的厨司临时豢养的家禽,随时宰杀炖汤的。崔含章回到马场之时,徐清风等人正在四处搜查,到处鸡飞狗跳,说是北胡使团夜里失踪两人。
崔含章似乎早有预料,便开口问道:“辛夷先生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