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学院门前。
“学院闲地有限,诸位就按照以往规矩,前去桃源乡向乡民借宿几宿吧。”
“多谢陈院长接待,这便不叨扰了。”
模样已有古稀之年的老先生,送走今日到访的客人后,往住处而去。
能受到院长独自接待,足以说明书房这二人份量之重。
董西岳看着桌面一副新写字卷,提的是「决然」二字,其笔势迅猛,足见这位学院的陈院长、当朝的三品大学士,为官六十载,心中抱负仍是不减当年。
陈齐礼跨过门槛,先对端坐客椅的锦衣少年施了一礼:“殿下从西凉不远千里而来,有失远迎。”
董旻起身回礼:“先生不必拘谨,到了学院我便是学生,来此只是与先生见个礼。”
说着,他寒暄几句后,果真离开了书房。
留下的董西岳直入主题:“东南一角有处巷弄,贴了闲人免进的铭牌,里间小院住的人是谁?”
陈齐礼上前收拢字卷,淡淡然回道:“不甚了解,我到此继任时,他已是学院小师。”
董西岳皱眉道:“原以为只是个家世不俗的年轻人,看来是懂得隐藏修为的洞天灵种。”
“你作为桃源院长,此处洞天山主,朝廷委你重任,你竟任由一个灵种插手学院事务?”
陈齐礼微抬眼帘,提醒道:“便是王爷在此,也无权过问洞天福地的事情。”
董西岳嗤笑一声,不以为然:“今日在他院中瞧见一位黝黑少年,是什么来历?”
陈齐礼不咸不淡道:“只是附近一个铁匠的孩子。”
董西岳轻轻点头,背手而去,临至门槛忽而顿足,调侃道:“字写得不错,好一个决然。”
陈齐礼看着手中字卷,直言道:“不可在洞天福地生事,这是武宗先帝定的规矩。你阻断了那孩子的成仙桥,看在王爷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不要再得寸进尺。”
董西岳笑着迈开步子。
他出门张望,便发现小王爷去了冶炼堂观摩,时不时与学生交流,脸上端的都是自信从容。
十数年的经营,三个月的护道,此番中原之行,小王爷有求必应的王道心境已然构成,而他西岳正神的敕封诰令,也只欠一次鱼跃龙门。
别说小桃木剑是小王爷的本命物,便只是一件寻常玩意,只要小王爷想要,董西岳就势在必得,不计代价。
这尊来自西境的山岳神灵,踏步而去找寻元皮皮,眉宇间生起决然之色,却浑然不知,心境已受了陈齐礼字卷中「决然」二字的影响。
……
偏角小院。
裴顺一手抓着苏观宝的腮帮,威胁道:“张开。”
苏观宝脸色坚定,摇不了头便瞪着眼睛表示抗议。
裴顺大为不屑,笑道:“苏观宝,过去两百年,你不是第一个抗拒的。想知道你的前辈们是如何屈服的吗?”
苏观宝眨了眨眼睛,顿时如临大敌。
下一刻,她只觉腋下传来阵阵瘙痒,忍不住便张开嘴巴笑了起来。
裴顺瞅准两颗虎齿之间,迅速将千年蟒蛟的内丹,塞入小姑娘嘴中。
苏观宝只觉一股苦涩落入咽喉,急忙捧起石桌上的茶壶,咕噜噜灌了几口桃花茶。
百年以上的妖物内丹,按理说是要用丹炉熔炼七七四十九天的,如此方能使妖毒褪尽,这样干吃,倒是叫人闻所未闻。
其中关键,自然是裴顺亲自煮的一壶桃花茶。
“小师!就不能煎成水喝吗?”
每每念及这颗如红宝石般的圆球,竟是一条蟒蛇的内丹,再想到刚捡起来时的那股粘稠感,苏观宝只觉有些反胃。
裴顺坐回摇椅,翘着二郎腿道:“直接吞服效用最佳,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哪轮到你嫌弃。”
主仆二人正闲聊,忽见元皮皮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他神情呆滞,手里拿着那柄时常挂在腰间的小桃木剑。此时剑身滑腻,沾满了鲜红血迹。
“我、我把他杀了。”
“是他动手要抢!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谁都不能给!”
“你杀了人?”苏观宝脸色煞白,惶恐地看向小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