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看见褚休若无其事的样子,完全对王霁雪的事情避而不谈,她的心里愈发感到悲凉与无力。
一个女人一生的命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抹去了,褚家这个吃人的地方,真的不会得到报应吗?
越是去想她就越是忍不住抱紧了怀中的汤圆儿,身为褚家的童养媳,她毫无疑问是助纣为虐的那一个,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她希望只报在自己身上,永远都别牵连汤圆儿。
马车很快抵达了府邸门口,时春分将汤圆儿交给乳娘,才在离燕和绿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眼前的府邸跟褚家相比算不上典雅,可却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气势,仅从门口层层守卫的士兵来看,就与以前大不相同。
“怎么这么多士兵?”柳姨娘也带着褚芊、褚莹下了马车,看见这种情形,难免心里有些发憷。
“没办法。”褚休坦言道:“挖河道这件事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如今我们褚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才会招揽这么多士兵。”
时春分早就猜到褚令会招兵买马,却没想到他会以如此明目张胆的方式来做这一切,心里担忧之余,却不得不假装疑惑地开口询问,“众矢之的?怎么阿令从来没在信上跟我提过这些?”
褚休笑着道:“他不想你担心。”
众人一起进了府邸,时春分才看见褚严和褚令走了出来,一段时间没见,这二人连衣着打扮都与之前大不相同,以前青衫长褂,如今却是满身盔甲,看起来不像是来挖河道的,倒像是来定水镇打仗的。
“这是怎么回事?”柳姨娘再次诧异起来,“你们穿着盔甲做什么?”
那二人走到她们面前,脸色无比严肃,“最近定水镇来了一批马匪,时常抢掠当地百姓的财物,还跑到我们挖河道的地方大肆捣乱,就在一炷香之前,他们又派人踏平了我们施工处的帐篷,我们正准备过去抓人。”
“马匪?”在场女眷都变了颜色。
那可是比土匪还要凶残十倍的存在,听说他们单人匹马就能冲进城里斩杀数十名百姓,这样的悍匪在她们眼里比之前的叛军更加可怕。
“那老爷你别去了。”柳姨娘果断道:“咱们今天才刚刚过来,两个女儿好久都没见你了,有什么事情不能交给属下去办?”
“是啊,爹。”因为知道这次过来还得靠褚严帮她们说亲,所以褚芊、褚莹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那可是马匪啊,哪是你跟大哥哥能打得过的,要不你们都别去了吧?”
“胡闹!”褚严绷着张脸,嘴上呵斥她们,心里却暖洋洋的,太久没感受到家人的关心,哪怕只是寥寥数语,也让他甘之如饴,“你们的大哥哥身为三州巡抚,又是当今圣上钦点的文武状元,遇事岂有退缩之理?以后这种话你们不要再说,否则便是对朝廷命官的亵渎!”
褚芊和褚莹被他训得低下了头,柳姨娘也抿紧双唇,不敢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褚令紧盯着时春分温和道:“长途跋涉累不累,赶紧带汤圆儿回房休息吧!”
时春分微微摇头,上前摸了摸他的刀柄,“那些马匪的武功如何,可是你的对手?”
褚令笑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褚休就插嘴道:“一群乌合之众,岂会是大哥的对手?别说大哥了,就连爹上次也拿着把刀在后面斩了两个呢!”
褚令弯起唇角,低下眉眼望着时春分,“听到了没?一点也不危险。”
“那就好。”时春分把手缩了回来,主动让到一边,“那你们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抓人的时间。”
见她如此懂事,褚令的眸子深了深,恨不得立刻上前将这个女人抱进怀里,可一想到周围到处都是眼线,他硬是忍了下来,只是微微点头,笑着道:“等我回来再为你们办接风宴。”
说着,他看了褚严一眼,对方立刻握着刀大步上前,与他一起离开了府邸。
看着他们的背影,柳姨娘望向褚休,没好气道:“你不也是武举人吗?剿匪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堂堂武举人不上阵杀敌,竟然要你爹那把老骨头去抓人,这是什么道理?”
褚休被她问得一噎,还没来得及回答,时春分就已经迈开步子向院子里走去。
见此状况,他趁机道:“我先帮大嫂安顿下来,姨娘你还是自便吧。”
说着,他飞快地跟在时春分后面,逼得柳姨娘把话咽了下去。
好不容易逃离柳姨娘的斥责,褚休不由长舒了口气,“那女人真是一点没改,只有她丈夫的命是命,我跟阿令的命就不是命了?”
时春分睨了他一眼,漠然道:“你俩又不是她的儿子,凭什么要求人家心疼你们?”
“话可不能这么说。”褚休理直气壮道:“她不是总把大家都是一家人挂在嘴边,怎么现在不把我和阿令当一家人了?”
听到这里,时春分脚步一顿,冷眼望向了他,“都是姨娘,柳姨娘是一家人,那王霁雪就不是了吗?”
提到这个名字,褚休的瞳孔一缩,迅速避开了时春分的目光,“人都死了那么久,你又何必再提呢?”
“呵!”时春分有些好笑,“那个已经死了很久的人,肚子里曾经有过你的骨肉。”
褚休的眸子黯了黯,无奈道:“可这又怎么样呢?难道我能挽回吗?”
“一句不能挽回,你就能彻底抹煞她的存在?”
“不然还能怎么办?”褚休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纪小满的肚子里也怀着我的孩子,你想让我一命偿一命吗?!”
时春分无言以对,眸子垂了下来,“我只是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妻妾嫡庶之分,难道真的比人命还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