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
“会心一击,就是刹那间,某个人突然闯进了你的心里,然后赖在那里不走了。”猪说,“你吃饭也想她,睡觉也想她,你有这么想过一个人吗?”
我看了一眼猪的肚皮。
心想能在刹那间撞进猪心里的未必是另一颗真心,也有可能是杀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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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啊,造作啊。”水怪扭动着腰臀,款款地起身,“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鼾声响起,猪很快睡熟了。
它咂巴咂巴了嘴,发出嘿嘿的淫笑,“小娥……”
水怪对着猪的屁股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它不敢踹重了踹重了猪会惊醒,但又不想踹轻了,踹轻了不解气。
水怪走到一边的山坡上,面朝远方,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它又要开始作诗抒情了。
“如果有来生,
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中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水怪在微风中张开双臂,表情陶醉。
我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妈的,又抄三毛的诗!你能不能换个人剽窃抄袭?”
“急什么急什么?”水怪愤愤地挥拳,“后面有我自己写的!”
它清了清嗓子,高声呼喊:
“如果有来生,
要做一条鱼,
漂在水面,
没有游动的方向,
可以睁开眼睛看风光,
可以挺起肚皮晒太阳,
可以洗澡乘凉,
可以闻到花香,
不再追逐不再疯狂,
无需祈求无需原谅。”
我愣住了。
那只可笑的半人半鱼的怪物尽写些垃圾又糟心的诗。
但水怪站在山坡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它看上去那样奋勇那样努力,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量,想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想嘲笑它,但又笑不出来。
我忽然意识到,并不是每一个站在高处向全世界说话的人,都满怀雄心壮志,都想要改变世界。他们的声音高过三十三重天之上的行云,心中可能只怀着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卑微愿望。
比如说水怪。
它的愿望就是下辈子做一条死鱼。
这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朴实无华的梦想。
“操,大半夜不睡觉鬼叫什么?吵死了!”猩猩捡起一块石头砸过来,正中水怪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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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一条死鱼?
水怪问。
你自己说的,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条鱼,漂在水面上,挺起肚皮晒太阳。
我回答。
只有死鱼才漂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