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初冬,午后的靑云山,阳光褪去毒辣,多了几分朦胧的暖意。
刘师娘居住的跨院西南角,有一座古雅的凉亭,亭子六角如飞檐,分别悬挂有一串银质风铃。
亭中坐着一位眉眼清秀的妇人,她左手提着白袍衣角,右手捻针,灵动的双手不停穿针引线,起起落落,轻快得像是在弹奏古琴,极有韵律。
“阿九,师娘只是个凡人,比不得你们这些脱胎换骨的修士,师娘能为你做的,也就剩下这些缝缝补补的活计了,你也别嫌师娘手艺不好。”
刘师娘低头缝补衣物,但她说话的速度,比缝补衣物的手速还要快。
“你可别嫌师娘唠叨,咱们仙门人丁单薄,连个仆妇杂役都没有,平时你们都忙着斩妖除魔,师娘一个人在这里闷得慌,难得有机会和你说说话。”
陈长安端坐在师娘对面,一动不动,但心里却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师娘乱糟糟的庭院给分散了。
比如,他注意到庭院东面的廊道,有几块地砖歪了。
看久之后,他想冲过去铺正地砖的念头愈发强烈,但师娘聊得正起兴,不让他离开,他自然不敢一走了之,这才是最难受的。
还有,他看见庭院里有不少杂草和落叶,零零星星的散落在地面,毫无秩序感,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清扫了,不知道师娘怎么忍得了。
对陈长安来说,这才是和师娘独处时最大的酷刑,他被逼急了,差点蹦出一句:“师娘如果你一个人闷得慌,不妨打理一下庭院,实在不行我帮你!”
当然,以陈长安的表达能力,是说不出“实在不行我帮你”这种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清扫庭院的那股冲动,叫做帮忙。
所以,刘师娘如果不发话,陈长安只能憋着,直到刘师娘缝补完衣物,他好溜之大吉,眼不见心不烦。
“好了,衣袍给你补好了,下次可别再那么莽撞了。”
刘师娘站起身来,笑着把缝好的衣物递给陈长安。
陈长安接过衣物,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可走了,对于乱糟糟的庭院,他呆着浑身不舒服。
结果刘师娘突然来了一句:“说了那么多,你也渴了吧。”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陈长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脸的愕然抬头,欲言又止。
“在这里等着,师娘给你炖了老火靓汤,你喝完再走。”
说着,刘师娘已经动身去了厨房,根本没给陈长安拒绝的机会。
陈长安愣在原地,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一句都没说,根本不渴,也不想喝味道奇怪的汤。
就在刘师娘走进厨房的瞬间,一道矮小的身形伺机而动,似乎预谋已久,不知道从庭院哪个角落窜出来,飞奔到陈长安面前,塞给他一个有封泥的朱色陶壶。
陈长安接过碗口大小的陶壶,还没来及细看,就被对方用衣物紧紧包裹住,藏得严严实实,好像见不得光。
“八师姐,这是?”
“嘘!”张小静把食指贴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踮脚脚尖,凑近陈长安身前小声道:“不要问,也不能告诉阿娘,要偷偷把东西带给大师兄。”
陈长安手里托着衣物包裹的陶壶,感觉沉甸甸的,他转头看了看小自己六岁的师姐,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