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吹动了这青石板上的尘土,洋洋飘起,有些散入了寻常人家屋中,成为百年千年沉淀的一份子,沉默地守候着岁月,有些却是附上了行人的衣裳,被带去更远的远方。
小天机沉默了片刻,开口答道:“我下山不是为了洛阳更不是为了这个注定风雨飘荡的离秦。”此句一出,茅天生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而小天机似乎是有些经不住茅天生的眼神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正午阳光下。此时的茅天生突然发现,小天机仍是闭着眼。
茅天生有些意外:“小天机为何不肯睁眼?”
小天机感受着正午阳光,笑起来,睁开了“眼”,后又很快闭上。茅天生默然一瞬,道:“世间安有如此人能夺去小天机的双目?今日是长了见识。可也说不上是喜是悲。”
小天机点点头,摸了摸眼睛:“世间当然无人能夺去我的双目。若不是自己愿意舍弃的,恐怕我也不会进入洛阳这个城市。”而后他转向太阳背对着茅天生,“以前一直想亲眼目睹太阳一次,却每每因为阳光太刺眼或是云太多没了那么多光彩而失望。如今倒是能够肆意地看着太阳,给一片黑暗中留下一点白色。失去眼睛的头三天滋味可不好受,习惯性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黏在一起的血肉再一次撕开的感觉,一切只能凭耳朵和鼻子感知,哦,顶多再加上精神上的模糊重影。原来有视力的时候觉着,也就那模样,各有模样,说不上来好坏,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小好坏都自己个儿知道,看别人谁亲谁疏,心里亮堂着。于是你知道吗。”
小天机说到这,禁不住用那根木棍敲了敲地面,稍稍沉重的敲击声自巷子里传开,趴在房檐下的一些小蜘蛛黏着自己的丝网攀了下去,钻入了角落中藏身阴影中,只发出些细碎的声音。在院中嬉戏的儿童怎知晓外面有两个身怀神通之人对峙着,一人隐隐有出手之势。
小天机叹一声,放在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人身上显得格外不协调,“现在没看到世界,倒是别有怀念,没瞧见过洛阳的模样,听师傅倒是念叨过许多次,说是繁华的不似人间,里边的女子个个身段如水,唇红齿白,声似云中之歌,有些气质如清水出芙蓉,有些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茅天生越听越有些奇怪,似乎小天机师傅念叨的都是飘香院中之事,却也沉下气,仔细听下。
“失去了眼睛未必不是坏事,我嗅到的花香与之前百般无聊下闻到的花香全然不同,听到的声音也与之前的声音不同,更加的具体但也更混杂。”小天机笑道,笑容与阳光般明媚。
在小天机和茅天生说话间,阿青在自己家中费力地从缸中取出一桶水,打在了将要洗的碗上。水倾泻而下,在光的照耀下格外耀眼,水自碗中不断朝下涌去,逐渐淹没半桶,而装水的桶也只几滴顽皮的水抓住边沿,摇摇晃晃不肯坠下。
阿青将木桶放在一旁,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抬头看向太阳,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笑起来,轻轻摇起腿,好似明月泛云河,红脸如莲开。
此时那边的大树被顽童招呼着唤来大人摇起树枝,阴影不断变小。茅天生一点点走向小天机,脚步越发凝重,他开口道:“小天机,你还是没有说出你为何来洛阳的目的。”
“若我只是路过呢?”小天机“看”着茅天生很认真很认真的说出这句话。“一路上,我只问了一个问题,我要去哪里。而那些人统统指给我的路便是通往洛阳的路,在我进洛阳的时候还是一个商队带我入城,到城门时我不愿再停留在期间于是与他们分开。”
茅天生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葫芦,“有兴趣到周遭的酒馆去陪我喝一杯吗?”
面对这个邀请,小天机罕见地出现了犹豫,脚尖悄悄点点地,而后下定决心,“那就去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