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眼的天光从缺了一块雕雀的门楣空隙逆光江寒身后,红衣红束鲜丽濯耀,昂头负手,飒爽风徽,像是从天路来的神灵,将要解救众生,令人瞩目,令人安暖。
阑干上刘言微喃喃道:“江中侍。”
月氏目浓翻覆,别有幽意,百闻不如一见,夫君白发苍生,日越消瘦,忧愁寡方,牢骚满腹,皆因她而生,而起,而郁,而惶,别人看江寒是九天上救难的天神,她眼中是地狱的阴司,小小身板后即是翻天巨浪,仿佛她一个眼神,足以毁天灭道,幽眼中红影波转,如血罂粟跌放在水潭中,冥无死静。
门板上箔瓣流金幻影,余光涟涟,江寒眯了眯眼,朝左后觑去,金片锋削,瓣瓣如丹,清爽笑言,“原来花在这里。”
钱程别开脑袋生怕看见熟人,提着湿裤窘迫朝后挪退。
“钱大人,好久不见,您用不着如此惊世骇俗来迎接在下。”
半是戏谑半是冷淡抬了抬脚。
钱大人一脸狼狈,梅州的朔风吹瘦了他的脸颊,使他不再肥厚,梅州的咸菜苦涩了他的利嘴,使他无言以怼,梅州的蛮夷摧垮了他的骄傲,使他无能在温柔的帝京繁华里大展身手,搅屎和尿,凄零的岁月如同眼前意气风发的红袍女郎,是他不愿回想的噩梦,低头哈腰,烟丝倒气,“在下见过中侍大夫。”
“你是见过我,那之后你就光荣的去了基层扶贫改造,大人勇气可嘉,风骨朗朗,小人愧不相对。”
冷冷的风如同瘠地里毒郁的瘴气,在他骨嶙的黢脸上胡乱的拍,那风那话是他熟悉的死亡气息,使他忘记了裤裆的冷骚,像一只被攥死的过街老鼠,尽是怯恐之态,摇头赔罪,“不敢不敢。”
江寒亦视他为过街老鼠,注意力很快转移。
三只手拳头贯力往桌子上一锤,众人瑟抖。
他大声叫嚣:“哪里来的臭小子!”
范朝谦在后面,几乎是雀跃道:“中侍您可来了。”
三只手洪声亮嗓,“你要找帮手用不着一个老子一手就可拍飞丈远的黄口小儿。”
江寒听懂了他的川话,也不搭理他,飒风走过去,账房胆怯跟在后面。
三只手被无视,挑起杂草般狂乱的糙眉,憨呆凶悍,不可置信他的狷狂魅力对这小子不起作用。
她投目想范朝谦,凛目相撞,范朝谦明意退下。
转眼看向贾浪,一面涵雅谦和,捡学昭珽千变万化那一套,自我感觉良好。
她礼和带放彩虹屁道:“想来这位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金花郎贾浪。”
贾浪摇着扇子,随和道:“大人高抬,”他注目江寒,看穿一切,“巾帼女将,明缨飒落,不才久仰,今日得见,不枉此行。”
江寒自来熟,“诶,二当家这样说就见外了。”
同一种情怀来自故人,贾浪眼中笑意明荡,合起扇子,信自插在腰际,秀鼻殷唇,姿华风卓,像是带来了扬州三月烟花春风如沐。
大当家被赤裸裸的无视,面子何在,以暴力的形势刷存在感,一手扣住江寒胳膊,憨厚道:“你怎么不问问老子是谁。”
江寒撇头望向胳膊上那只油腻腻的胖手,墨瞳陡锐,大个头看她凶锐的气势,有些心惊,猛地缩手。
她随即转过头,目清如静,剔透如璃,徐徐放声:“大当家的名号就如您魁梧的体魄,当当响亮,鄙人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