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同盟国在凡尔登以东不停增兵。巴黎高层收到前线的报告,开始警觉。但是这些高层做什么都得一丝不苟地按章办事。
如果某个哨卡或要塞的物资即将耗尽,首先得由军需官向调配部报告,然后调配部向军部报告,军部又向国防部报告并获得国防部长和秘书长的审批;如果调配部长、军长、国防部长或秘书长遇到周末休假则无法办理,就是战争吃紧也不能影响他们的休假。好了,一周过去后,那些高高在上的部长们、秘书长们回来工作了,不管积压的工作有多少,也不管哪儿的物资需求是最紧急的,他们都得按流程和先后顺序办事,并且对您说:“请耐心等待,我们正在处理。请您克服克服。”或者告诉您:“具体我们也不清楚。您有什么诉求请告诉我们,我们会为你转达。什么?需要答复?抱歉,我们无法答复您,总之请耐心等待。”终于,高层们绕了一圈,又绕回起点。过了两周,那些比较紧急的前线报告终于被审批了,还要请统帅部和总统审批。大人物审批完后又从国防部一道一道地传回调配部,才开始召集人手进行长达数日的物资调配。在这个时代,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是屡见不鲜的事。事实上,即便是二十一世纪,尸位素餐、堕官冗员也是稀松平常。然而,这就是人性的丑陋之处,它们总是站在金字塔顶端,假惺惺地劝导无权无势、善良的人们一定要忍耐。
德里安等待高层的援军等得吹胡子瞪眼。同盟国那边的兵力又增加了,转眼就集结了三十多万人,二十七个师。他们的进攻来得如此之快,超出了德里安的预料,同时也打乱了这位大师长的秘密盯梢计划。
等到巴黎高层反应过来,势态如此严重,急忙向凡尔登地区增援了三个师。即使这样,四个师对二十七个师也是杯水车薪。
同盟国的统帅威廉王子雄心赳赳,他那一千多门大炮,飞机轰炸,坦克铺路,毒气攻击和火焰喷射器,各种战术都用上了。使得协约国的前线凡尔登几十公里的防线一触即溃。同盟国只花了几小时就朝凡尔登推进了六公里,打得F国的部队伤亡惨重。如果不是E国军队及时增援,那么他们估计得退守到巴黎。
战报如片片雪花飞进了巴黎高层的办公室,统帅部终于慌了。他们如没头苍蝇乱飞乱撞,到处调拨援军,可军队从各省赶来需要一定时间。因此他们只能给驻守凡尔登的四个师下死命令:坚守凡尔登要塞,待援;坚守凡尔登战线,待援;否则,军法从事。
三十三团很不走运,没能去凡尔登要塞,要知道,那儿可是出了名的固若金汤、铜墙铁壁,只要能在那儿狙击疯狂进攻的同盟国军队,伤亡率都能降低一半。于是,三十三团被那位师长大人留在科雷斯,帮助他看守他和尼古拉·特斯拉的秘密花园。
这天,戴高乐团在防御工事里打退了敌人的第二次冲锋,终于能够坐下来,抽一口烟。此时,他们都知道了,他们在此防守的目的,就是不让敌人进入科雷斯森林,不让敌人获得那些巨大的、近乎无限的能源:甲烷。士兵们大都很沮丧,如果不是平日里戴高乐爱兵如子,那么他的团队早就出现逃兵了。时近正午,他们躲在战壕里啃着面包。突然,敌军的空袭说来就来,几十架轰炸机从东北边飞来,丢下一枚枚炸弹。他们只能把吃了一半的面包揣进怀里,用仅有的几挺机关枪向天空扫射,而其他手持步枪的士兵只能躲进掩体,期盼掩体不要被炸得塌方。敌人的轰炸机群几乎每架都携带了两千公斤的炸弹,它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从北向南,沿着科雷斯一直向南轰炸至凡尔登要塞。虽说戴高乐的三十三团在科雷斯的防守目的是甲烷坑洞,但实际上也算得上是凡尔登战线的左翼的一部分,他们和四十二师的其他步兵团一样,充当着兼顾左翼的任务。他们这里一旦崩溃,或者三十三师某一个团出现溃退,那么左翼必然动摇,甚至会影响整个凡尔登战线。那些轰炸机一边飞一边轰炸,企图在这条几十公里的战线上撕开一个突破口。然而,就算飞机轰炸没能撕开口子,敌人那边还有下一轮进攻。当敌人的飞机轰炸过后,紧接而来的是一千多门榴弹炮。炮火轰鸣,战鼓震天,整个大地都在燃烧。同盟国第二十四炮兵团,在科雷斯的西南面的杜奥蒙要塞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炮击。这个要塞就是三十三师的指挥部。我们那位德里安师长早上还惬意地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欣赏着要塞外一望无垠的平原和自个儿的铜墙铁壁。要知道,这个五边形的要塞十分巨大,足有四百平方米;坚固程度也不言而喻,是由混凝土钢筋铸就。可是到了正午,敌军炮火倾泄了一个小时,就把这座号称坚不可摧的要塞的正前方轰开了一个口子。德里安吓得带上直属警卫队后撤了十公里,只留下一个旅继续防守。后来,这个旅全军覆没,不是被要塞塌方压死,就是死于敌人的第三轮进攻。敌人在第三轮用上了坦克和毒气攻击,紧跟着第四轮又是火焰喷射兵和步兵冲锋。
师部指挥所杜奥蒙要塞沦陷的消息在两天后终于传到三十三团。三十三团庆幸有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戴高乐。戴高乐在这几天里尽了最大努力去镇定指挥,层层阻击敌人,总算是保住了科雷斯。但是三十三团已经伤亡过半,一连、二连、三连都打光了,四连打得只剩下一个小队的人数,新一连和新二连也被打得建制不全,就连戴高乐本人也负伤了。
这天晚上,三个连长找到戴高乐,汇报战损。弗拉向戴高乐提出建议,希望大家伙能撤退,至少撤退到森林里,和敌人慢慢周旋。
“不行,师长的命令是坚守科雷斯战壕!”四连连长托马斯大叫道。
“你可真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你自己看一看,我们团在这儿打了几天的阻击,一连、二连、三连都打光了。你再拨着指头数数你自己的连,还剩多少人?”弗拉大怒道。
“约瑟夫,你的意见呢?”戴高乐问新一连的连长。
“听说那个疯子科学家尼古拉还在他那栋别墅里。师长给我们的命令是保护尼古拉的秘密研究。但是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的连队死伤过半,士兵们都产生了厌战情绪,一点斗志也没有。”约瑟夫说,“要我说,我们撤到森林里,必要的时候,把那个疯子科学家绑了,继续往后撤,只要他还活着,师长的秘密研究就还有希望。”
“你这个懦夫!你们F国人难道都是不带种的吗?哦,小姑娘怕得要命,要逃回巴黎妈妈的怀里。”托马斯羞辱着约瑟夫,甚至手脚并用做出了不太友好的、侮辱人的姿势。
“见鬼!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就给你好看!。”约瑟夫拧住托马斯的领子警告他,然后又对戴高乐说,“少校阁下,师长的两个炮兵团和两个步兵团都被敌军吃掉了,师长本人都早已在杜奥蒙要塞失陷前撤退了。现在我们孤立无援。”
“如果我们在这里全军覆没,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弗拉对戴高乐说,“我们退到森林和敌人周旋,如果军部的增援及时到来,我们还可以配合他们在北方搞出点动静,夺回失去的土地;就算战况不理想,我们也可以绑了尼古拉撤向凡尔登要塞方向。而且,尼古拉是巴黎皇家首席科学家,我们不能把他留给敌人。”
“弗拉说得没错,少校阁下。”约瑟夫说,“尼古拉·特斯拉的价值远远大于师长的秘密研究。如果我们在这里全军覆没,那么尼古拉肯定会被敌人俘虏,我不敢保证尼古拉会不会为敌人制造可怕的武器。”
“你们两个都是懦夫!我要把你们都告上军事法庭!”托马斯仍在坚持自己的立场,他深信他们只要在坚守两天,巴黎高层会派援军来这儿。
戴高乐看着这三人,抽起了雪茄,深深地陷入沉思。他的副团长和团参谋,就在昨天的战斗中牺牲了。一连和二连在两天前抵抗着敌军的飞机轰炸,抵抗着敌军榴弹炮的猛烈炮击,经过连番的战斗,连长们都牺牲了,就连副连长都重伤垂危,小队长以上的指挥员十亡其九。副团长和参谋长临危受命,分别前往两个失去了主心骨的连队指挥战斗。可敌人的坦克来势汹汹,那些火焰喷射兵依仗着坦克作掩护,用喷射器把两个连队的战壕都化为了焦土,副团长、参谋长和一连二连全体阵亡,那些战壕亦沦陷了。当时如果不是弗拉带领一支精锐的小队打了敌人一个反突击,那么敌人当天就能顺着战壕经过交通壕,摸到新一连的阵地上,端掉新一连。约瑟夫一直记得,当时弗拉非常勇猛,他带领几十个人打了两千多名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甚至亲眼看到弗拉在枪林弹雨中掀翻了一辆敌军坦克,他从没见过这种离奇的事,但他更觉得欠了弗拉一个人情,是弗拉在危急关头救了他的连队。那些敌军仿佛见到了地狱恶魔,子弹打不死弗拉,炮弹也炸不死弗拉,他们的坦克都被弗拉干掉了,于是全都吓得退回了自己的阵地,向他们的长官报告此事。
此时,戴高乐十分后悔让他的副团长和参谋去一线指挥战斗,如今他痛失左膀右臂,连师部也被敌人端了,可以说是进退两难。他满心烦忧地对三个连长说:“还有完没完,好了,都回各自的战斗岗位去,明早之前别来烦我,我得好好想想。”
弗拉回到新二连的阵地,和陈旺等人聚在一起,再次讨论起他们的秘密计划。但是,这个计划不能让别人知道,于是弗拉派凯奇给他们放哨,并严禁其他士兵走过来。
“原本,我想搞一量军用卡车,去接梁甫寅他们。可是谁能想到同盟国这么快就对凡尔登地区发动大规模进攻。如今卡车都被调往凡尔登要塞,统一用作物资调配。如今,我们这儿就像了断了奶的孩子。”弗拉捏紧拳头说,“也不知道梁甫寅和我妹妹怎么样了。不过我很庆幸他们躲进了山里,至少,他们不用面对这炼狱似的地方,不用为生死担忧。”
“放心吧,梁甫寅那臭小子虽然平时没个正经,但关键时刻却能审时度势。”苗卓成说,“而且,我们之前不是给他们送过两次食物了吗?”
“对了,迪克呢?”弗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