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梁甫寅单挑输给托马斯后,他总是心有不甘。一开始,他觉得是那个家伙太高大了,力气也像蛮牛。可是他细细思量,终究是自己打拳毫无章法。拳击、散打,亦或泰拳、柔道,无论哪一种格斗术,都是一门包含精密逻辑和科学系统的搏击学科。后来,他听说苗卓成两招就KO了那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托马斯后,就天天缠着苗卓成教他打拳。三天后,他们这个小队结束了一天的训练,苗卓成和梁甫寅在傍晚时分来到了连部的拳击房。
“外国人的体质比较高大,所以他们练习拳击后,每出一拳都劲道十足。”苗卓成说,“然而我们中国人的体质,的确是比他们要差一些。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优点,我们手脚协调,柔韧性要比他们强。我国一位民国时期的伟大格斗家说过:‘柔缺刚,是攻而不克;刚缺柔,是浪费力气。’,所以刚和柔都很重要。”
“那么我应该学哪种格斗术呢?”梁甫寅问。
“那就要看你学习的目的是什么?是击杀对方,还是击倒对方?”苗卓成说。
“哈哈,击杀别人也太残忍了吧。”梁甫寅思考了一会儿说,“能让我击倒对方就足够了。”
“那么我建议你学散打。”苗卓成说,“这是一种以小博大的格斗术,而且是我们的国粹。但是,你要记住,不管是我国的散打,还是J国的柔道,亦或是泰拳、拳击之类,只要练得够火候,都能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击倒对方。这是我的亲身经历。”
“那好吧,就学散打。”梁甫寅就像只好奇的猫,又问道,“对了,为什么你懂这么多格斗术?”
“以前在SDU,散打、泰拳、柔道、拳击都略有涉猎。”苗卓成说,“对了,你今年多大?”
“二十八。”梁甫寅说。
“年龄虽然大了点,但不要紧。”苗卓成说,“只要能刻苦训练,还是能学会。好了,去戴起拳击手套,我从最基本的开始教你。”他俩就像运动员一样,不顾天寒地冻,穿起背心短裤,来到擂台上。
梁甫寅在拳击房里钨丝灯的蛋黄光线的照映下,正视着苗卓成。他的这位“格斗指导者”黑发蓬松,眉毛粗浓,脸长而精实,皮肤粗糙而偏黑,肌肉虬结,看得出是经常进行体能训练的人。每当苗卓成对梁甫寅讲解或示范散打的动作要领时,他的眼神总是变得深沉而犀利,动作灵巧而利索。梁甫寅忽而挥拳空击,忽而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忽而又前后移动、左闪右滑。这只是一些基础训练,远远没有进入正题。可是苗卓成教得很耐心,梁甫寅练得也很用心。突然,苗卓成说:“好了,现在脱下拳击手套,去外面操场跑步。”梁甫寅脱掉拳套,来到外面,即刻跑了起来。苗卓成亦跟随在他的身后跑。
“怎么你也和我一起跑吗?”梁甫寅喘着粗气问。
“我也得保持体能训练。”苗卓成指导他说,“调整好呼吸,少说话,四步一呼吸。”
“对了,你手上怎么攥着一根绳子?”梁甫寅大为疑惑,“这是干嘛用的?”
“想知道干嘛用的吗?你跑慢一点就知道了。”苗卓成说道。
梁甫寅真以为苗卓成喊他跑慢一点,于是放慢了脚步,小跑起来。苗卓成在他身后猛一挥动绳子,啪地一声抽在他背后。
“噢,你干嘛抽我?”梁甫寅冷不丁被苗卓成抽了一绳子,疯也似的往前飞奔。
“这就是这跟绳子的用途。”苗卓成像一个冷酷而又严厉的特种兵教官大声吼道,“你跑得太慢啦,乌龟都比你跑得快。快跑,快跑。加速,加速。”苗卓成又抽了梁甫寅两下。
这下子梁甫寅明白了,这就是SDU的严酷训练。他也没敢多说话,只是疼得大叫了起来,然后像一个刻苦训练的短跑运动员一样在操场上一边加速跑,一边绕圈。他跑了十多圈,浑身大汗,外套都湿透了。他这外套全是汗水,显得更重了,相当于变成了轻微的负重跑步。这时,他的体力虽说快到极限,但呼吸已经调匀,不再那么气喘吁吁。于是他放慢了两步,问苗卓成:“要跑到什么时候?”啪!苗卓成亦跟在他身后跑,他挥动绳子,又抽了他一下,说道:“怎么慢下来了?快跑,别说话,我不喊停不许停!听明白了吗?加速!”
在他俩围着操场跑了五十圈后,终于结束了这段耐力训练。梁甫寅感到心脏跳动得无比快,好像就要跳出他的心房。他看了操场那边灯光下的法式挂钟,已经是八点整了。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路边偶有路过的连队里的值夜哨兵。
“休息一下吧,然后进入下一堂课。”苗卓成说。
“下一堂?我以为结束了。”梁甫寅说道。
“休息好了吗?”苗卓成问。
“靠!才一分钟,就不能让我多休息会吗?”梁甫寅抱怨道。
“在擂台上,你也只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可是现在我们面对的是战争,敌人不会给你休息时间的。快跑起来,来回冲刺二十组。”苗卓成甩了甩绳子说道。
“是!”梁甫寅大声回答道,他不想看到那绳子,于是如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又飞奔起来,做起来回冲刺。尽管他感到体能已经透支了,但是看到苗卓成耐心地辅导他,教他打拳,亦能体会到这个教官的严酷面具下蕴含的认真的心。
“快跑,加速度!蚂蚁都快超过你了。蠢货!”苗卓成骂骂咧咧吼道,“快跑,同盟国大军来追你了,他们会抓到你,把你吊起来毒打……”
等梁甫寅做完这种训练,感到四肢都不属于他了。他勉力支撑,双脚发抖,但还是咬牙站了起来。
“叮!回合结束。三分钟后带上拳套,我给你上最后一堂课。”苗卓成打趣地说。
“收到……教官。”梁甫寅有气无力地说。
“深呼吸,调匀呼吸,这样你才能迎接下一回合。”苗卓成说道。
一会儿后,他俩都戴起拳击手套,脱了鞋子,来到擂台上训练。这次他俩训练的是“拳击打靶”。
“听好了,散打站姿和拳击不一样。拳击是正面面对对手。而散打是侧身面对对手……这叫前直拳,而拳击里把这叫刺拳。名字不同是因为出拳的发力不一样……鞭腿……抱摔……”苗卓成一点一点给梁甫寅讲解散打如何出拳,如何发力,如何用腿给敌人造成致命一击。他讲完后,来到了打靶时间。只见他用戴着拳套的两只手的正面给梁甫寅做“靶子”,让梁甫寅盯准“靶子”出拳。“前直拳!”“摆拳!”“高鞭!”,苗卓成就这样不厌其烦地一招一式指导着梁甫寅,做组手练习。
“注意右边!”苗卓成突然改变了靶手的位置,挥动摆拳,猛地撂在梁甫寅右脸颊。
梁甫寅猝不及防,一下就被苗卓成这结实的一拳KO,躺在擂台上失去了意识。过了几分钟后,他终于醒了过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摸了摸自己肿得像蛤蟆的脸颊,才回忆起来,是自己挨了苗卓成一拳。
“靠,不是说打靶吗?怎么突然揍我?”梁甫寅激动地喊叫起来。
“哪有突然?我不是对你喊注意右边了吗?”苗卓成哈哈笑道,“记好了,换成敌人的话,是不会提醒你的。今天是第一次,下次我就不会提醒你了。”
“接着,这是冰袋,赶快敷你的脸,不然明天你要变牛蛙了。”苗卓成接着说,“明天还敢继续吗?”
“当然敢。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说我半途而废。”梁甫寅抖擞精神说道。
这家伙,平日里静默少言,冷静泰然,没想到教我格斗技巧时,就像变了个人,变得凶猛残酷,粗暴唠叨,梁甫寅差点就说出口,可是话到了嗓子眼又吞了回去。他知道苗卓成肯用SDU的训练方式教他是帮助他成长,他不能让苗卓成寒心。
他俩休息了一会儿,走出拳击房,看到了那只法式挂钟的指针来到了八点五十分。于是苗卓成说:“快去洗澡,到了九点就没热水啦。”他说完一溜烟就跑向连队的浴室。
“十分钟怎么够我洗完澡?好狡猾啊,等等我!”梁甫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浴室小跑而去。阿尔塞斯省的冬天虽然比巴黎那边要暖和些,但毕竟是料峭的一月,没人能在大晚上顶得住冷水淋浴。他俩用剩余的几分钟快速洗完,回到营房,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他俩就这样,每天都是白天跟随部队军训,到了夜晚就跑到连队拳击房加练。他俩的训练持续了一周,终于惊动了整个三十三团。但是他俩毫不在乎。他俩训练的第七天,也就是军营放假的周日,老早就起来,重复着那些快把梁甫寅弄得浑身散架的练习。当他们进行到练习的最后一个环节组手打靶时,苗卓成对梁甫寅的躲闪反应练习增加了好多花样,总是在梁甫寅打拳打得最兴奋或是架起的防御双手松懈的时候,突然强袭出挚烈的一记鞭腿或一个摆拳。梁甫寅依然没能躲开,不过他学会了贴近苗卓成,让他的鞭腿的威力减半;学会了快速架起手肘格挡他的摆拳。即使这样,苗卓成的一招一式都仍然很有力,好几次都打得梁甫寅踉跄后退。或许梁甫寅的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性格,就在他挨了一个鞭腿后,他猛地向后倒下,然而他蜷缩起后背,一个鲤鱼打挺又站了起来,朝苗卓成挥了一个后摆拳(在散打中后摆拳的威力比前摆拳大但速度偏慢),却没有感觉到自己不经意地振动了拳击手套里的手。苗卓成凭着老道的经验,察觉到这一拳来势汹汹,非躲不可。他灵巧地一个下蹲,一抛散打的路子,躲过了摆拳,改用拳击的招式,也是著名拳王泰森多次KO对手的绝技——羚羊拳。
“这是……什么怪招?怎么之前……没见过散打里……有这招式?”梁甫寅重重地倒下,四肢沉甸甸地贴在擂台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这是羚羊拳,你当然没见过。这是拳击里的招式。”苗卓成用毛巾擦擦汗,莞尔一笑。
“好狡猾啊,你作弊。不止没用你的“拳靶”和我的后摆拳组手,还躲开了。”梁甫寅像个小孩似的赖着不起身。
“蠢货,作弊的人是你吧。”苗卓成用他那斗大的手指头指着他的右前方,也就是梁甫寅后摆拳挥出的那个方向,他尖叫道,“看看你干的好事,那扇玻璃窗都被你那道振波击穿了!我不躲开的话就被你那鬼唧鬼叫的振波打飞啦!”
“玻璃窗?”梁甫寅一头雾水,他缓缓站了起来,顺着苗卓成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刚才在挥拳的时候不小心触发了自己的振波。
“抱歉,抱歉,刚才只想着用力挥拳,没想到掀出了自己的振波。”梁甫寅惭愧地笑道。他随后又矫情地问:“什么叫鬼唧鬼叫?您也太失礼了吧。”
“你没有发现吗?你每次发射振波,都伴随着一声低鸣。”他说。
“啊,好像是。”梁甫寅经由苗卓成的这么一提点,才意识到他的这种振波的传输媒介既有空气,亦包含声音。
“什么鬼东西,你们在干嘛?”这时,弗拉突然走了进来,看到窗户整扇都被击穿,门框也坏了半边,他们惊呼。
“哈哈,抱歉,和苗卓成练习的时候不小心用了振波。”梁甫寅道歉道。
“你这家伙,快想办法修好。不然我没法和团部交代。”弗拉生气地说。
“可是我去哪弄水泥和玻璃?”梁甫寅一脸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