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忙,收缴韩府财物的事情就拖到了三月初。
韩濯站在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官兵将韩家的物件一样样搬出来装车,官兵头子拿着墨笔坐在门口,嘴里哈着白气,揉着冻红的手指,将物件一件件的登记在册。
一个官兵从韩家抱出一大把画卷,官兵头子皱了皱眉,走下来从小兵手中拿起一幅展开看了,说:“我看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就不必入库了,拿到一边烧了吧。”
韩濯看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眼泪,又怕别人看见,捂着嘴巴钻到了东洛街的一条夹道里。
韩林修不善作画,自从韩濯跟着画师学起画画开始,韩林修也有意无意的买画回家自己,一有空就研习画画。
韩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对韩濯无异于亲生女儿。
宋国街中除道路之外,另有夹道,置于房屋之间,用以防火。夹道仅有一两人宽,不能运输货物或是过人,不见天***仄昏暗,平时很少会有人去那里。此时韩濯独自站在夹道中,不再担心有人会认出自己来,脱下斗帽,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
“父亲,是女儿不孝。父亲尸骨未寒,女儿却在亭陵……”韩濯一直相信韩林修是蒙受了冤屈的,在亭陵时,她时时想着要为韩林修翻案,一直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虽然她也想过韩林修、一整个韩家在青州受尽了折辱,可想到毕竟与亲眼所见不同。
“父亲养育之恩,女儿还丝毫未报。父亲尸骨未寒,女儿也无法为父亲亲手上一炷香,父亲泉下有知,一定会怪女儿吧。也不知德善楼上是哪位姐姐代女儿受过,才让女儿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
韩濯抬眼看着夹道中漏进来的两三缕日光,从夹道中看去,日头被云雾遮住,只余下一个不甚明亮的圆圈,高悬在上空。不顾夹道中的泥泞,韩濯跪倒在夹道里,面色凝重,擦干净了眼泪,指天立誓道:“韩家虽不是书香世家,但世代对国君、对子民可谓是忠心不二,昔日不发达时,祖上认真为农,乐善好施,才修来了父亲这一代青云直上的好福气。韩濯在外数年,知晓家中发生变故,却不知是为何。昔日父亲为韩濯取名,说起“濯”字,父亲说做人最要紧的就是洗涤本心,韩濯实在不明白对国对君对民都忠心的父亲怎么就背上了谋逆的骂名。我韩濯在此立誓,以己一生,一定要为父亲洗净身上的骂名。若我做不到,百年之后,定然无颜在泉下面见父亲。”
“是谁在里面说话?”一位小兵路过夹道,听到里面似乎有动静,探着脑袋问。
平日里,官衙的人也是不会管夹道的,可这毕竟是韩家附近,韩家的事情过去不久,小兵们不敢不谨慎。
要是再发生一起谋逆的事,官衙怕是要倒大霉。
阿纪现在已经对韩濯的身份有个大概的判定,认定了她是韩家的旧人。她见小兵半个身子已经进来夹道,心中想着,不管是谁,韩家的旧人就是覃仪的敌人,覃仪的敌人就是自家皇子的朋友,她可不能让韩濯出事。
阿纪捡起路边一块碎石子,瞅准小兵的脑袋射了出去。
小兵应声倒地,阿纪等了好一会子,都不见韩濯走出来。阿纪心中觉得不大对劲,她跨过小兵的身子跑进去试着喊了两声,夹道里哪里有半分回应。夹道昏暗,什么都看不清,阿纪往前走了很久,看到远处亮着一道光,像是把这一片昏暗的天地一撕两半。
这是夹道的另一个出口,阿纪快步走到头,从夹道中出来,入眼是一片繁华的市集。阿纪拍着脑袋自语:“我怎么忘了,夹道是连通的,这下可怎么好?”
三生秘境是上古神境,韩濯违背谢靖言的命令进了三生秘境,又让阿纪看到自己在韩家门前的种种表现,三生秘境早就发生了异动。
谢靖言尚在闭关当中,感觉到三生秘境不对劲的地方,掐指一算知道韩濯的行径已经影响到未来的运数。
三生秘境的规矩,从来没人敢破,当年谢珩也只敢在三生秘境中对谢靖言说几句不相干的话,还没有出三生秘境就把谢靖言忘得干干净净,并没有影响到未来的运数。
韩濯在三生秘境中的所作所为,让覃昭开始怀疑死去的那个韩濯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这才算是破了规矩。